天色熏黑,夜槿歌神思恍惚地回卷宗室,尤伟宸一丝不苟地盯着孩子,夜槿歌进来,尤伟宸不自觉看她。
大宝见她过来,软乎乎地叫:“哥哥。”
夜槿歌摸摸他的脑袋,他痒痒地咯咯笑,夜槿歌想到他的父亲朱大已经死了,轻轻地叹气出声。
尤伟宸看她凝重道:“可是那朱大说了什么?”
大宝下意识仰头看尤伟宸,小脸都是疑惑。
夜槿歌摇头,叫尤伟宸出去说话。
夜槿歌隐匿在墙头阴影处,尤伟宸特意睁大了眼睛去瞧,夜槿歌神色苍白痛苦:“他说了一些话,叫我不要再查。话闭便一头撞死在墙壁上,血肉模糊的。”夜槿歌呼吸进去的都是鲜血的味道。
尤伟宸在衙门里是得力的捕快,终究人微言轻,他的嗓音沉稳,令人信服:“既然如此,你先不要查。”
夜槿歌点点头,尤伟宸又说:“圣上已经下旨就地斩杀裴娉,头颅悬挂在城墙上,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夜槿歌怅然,朱大的话还在耳畔回响。明知道这件事情还没完,可圣上已经不再追查,尘埃落定,若要纠缠不休又是一阵腥风血雨。
夜槿歌抿着唇瓣目送尤伟宸离开,大宝在室内睁着水灵灵黑漆漆的眸子瞅着夜槿歌。夜槿歌进去抱住他,语气低迷地说:“大宝。先和哥哥回去住吧。”
大宝小手撺住夜槿歌的领口,眼中含着泪包,拼命地点头。
夜槿歌亲了亲他的头顶,大宝的眼泪决堤,湿濡了夜槿歌的衣衫。
他什么都知道,以后他再也没有亲人了。
夜槿歌心疼不已,抱着大宝走出去,眼梢扫过肉骨头,顺便拎上。
路过夜市,大宝被新奇的事吸引,渐渐止住眼泪,眼珠子顺着小玩意转。
夜槿歌给他买了冰糖葫芦,他单手捏着冰糖葫芦,另一只手紧紧搂住夜槿歌的脖颈。以前他在家里从未出去,今天是第一次见这繁华的夜市。
夜槿歌想起她父母还健在时,每年的仲秋春节,都要去庙里上香,求神拜佛给自己找个如意郎君,保佑全家平安顺遂。
只是往事如烟,散了,便只剩下冷冰冰的回忆。
夜槿歌沉默抱着大宝走到夜市的尾端,路过面馆放下大宝随意点了两份阳春面,两人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吃起面来斯斯文文。
大宝的胃口比夜槿歌还要大些,不仅吃完面还喝完了面汤。喝完面汤眼巴巴地瞅着夜槿歌。
夜槿歌付完账,拿着手巾给他擦嘴,平静地说:“晚上不能多食,会肚子难受。”
大宝若有所思地点头,哥哥好像不大开心。
两人回去的时候,天色已经黑沉,天空中执拗地挂着两颗闪亮的星星。
小六扒门扒得欢实,哼哼唧唧地叫唤。
夜槿歌嫌弃地打开门,把肉骨头放进属于它的碗里。
大宝进去新环境,不敢造次,眼珠子转子溜快,新奇地打量着新地方和小六。
夜槿歌看大宝喜欢,对大宝介绍说:“它是小六,等它吃完饭你可以摸摸它的毛。”
小六听见主人叫它,立刻抬头呜呜地叫唤。
小六的毛,毛茸茸的一片,且浑身雪白,小孩子都喜欢大狗,大宝眼馋地盯着小六毛茸茸的身体,跑过去渴求地瞅着夜槿歌。
夜槿歌心脏软软地看着大宝。
深夜,夜槿歌烧了热水给大宝洗净身子,先让他跟自己睡,等他明日把偏房收拾出来再让他住进去。
小六就窝在两人床下,忠心耿耿地看家护院。
清晨,阳光刺得夜槿歌清醒,打着哈欠把窗户关上,院中突然跳出一个人来,夜槿歌瞌睡虫立刻惊醒,惊恐的后退。
萧远从外面推开窗户看着夜槿歌道:“王爷现在想见小六,你快收拾好随我去王府。”
夜槿歌看清是萧远,叹着气点头,毫不犹疑地再次关上窗户。
大宝揉着惺忪的睡眼张开臂膀要抱抱,小六更是翻了个身子继续睡,夜槿歌让大宝先睡,自己换上干净的衣服,用脚踢醒小六。
小六歪歪斜斜地坐起来,不满地呜呜叫。
夜槿歌火气比小六还要大,碍于萧远站在院中,只能用眼睛威胁小六,“再不起来立刻炖了你给大宝补身子。”
大宝“阿嚏”打了个喷嚏,大约是在空气中冻着了,藕节似的小手缩回去,恋恋不舍地看着夜槿歌。
夜槿歌心疼地摸摸大宝,“看你瘦的,等会来哥哥给你做好吃的。”
萧远站在院中尽忠职守等待,夜槿歌再次推门的时候已经收拾好自己衣衫整洁,手中牵着小六,干净脆落地说:“萧侍卫,走吧。”
萧远前面带路,夜槿歌跟在后面不急不缓地走。
朱红巍峨的毅王府近在眼前,萧远推门进去,两个看守的打着招呼的关上大门,萧远命他们不许随意放人进来。
萧远带着夜槿歌在毅王府左拐右拐,夜槿歌不动声色地记着路线。
良久,眼前赫然出现个小亭,周边假山环绕,流水咚咚。
泫澈坐在亭子中,一身锦衣神采飞扬,身后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颜欢。
颜欢一身鹅黄色衣裙,在亭子中和泫澈拌嘴,亭中心坐着美丽的小妾正在弹琴,琴声铮铮余音绕梁。
见夜槿歌进来,泫澈命弹琴的美丽小妾下去,弹琴的女子一袭白衣,抱琴离开和夜槿歌擦肩而过,她身上幽香扑入鼻孔,夜槿歌惊叹女子的美貌。
泫澈见他目瞪口呆的样子,讥笑:“怎么,白公子,从未见过貌美女人,竟如此魂不守舍。”
夜槿歌牵着狗站在泫澈的面前,“非也,我是看她容貌昳丽,气质别样,宛如幽静无人的山谷中的一只白蝴蝶傲然世间,令人羡慕。”
泫澈拿着扇子的手突然顿住,令人羡慕。
他一个男人羡慕一个女人做什么?难不成他真的是分桃断袖?
泫澈紧皱着眉头不知说什么好,本来可以说若他喜欢送他也无妨,现在已经知道还是不让他难堪的好。
“你……若是喜欢,不如让她再弹两曲。”泫澈斟酌再三开口。
夜槿歌身姿挺立,也是一袭白衣,傲然于小亭中,只是她完全不知道泫澈补脑了许多东西。
颜欢对于夜槿歌的到来十分不欢迎,用银铃般的嗓音说:“表哥,我不喜欢他,快让他离开。”
小脸更是不满,和青楼中的小老板个性一样。
“不必,好的东西欣赏过后便可长留心间。”夜槿歌乌冷冷的眼睛扫过颜欢,“既然郡主不喜小人,小人还是先行离开。”
颜欢从小娇生惯养受尽宠爱,飞扬跋扈惯了,他一个小小的画师也敢忤逆他,简直不知死活。
现在,他还用不知天高地厚的眼神扫他,简直令人生气。
颜欢小嘴一憋,生气道:“表格,今天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颜欢,你有所不知。这位白宇儒公子,是位不可多得的破案高手,近期市井流传的南家镇分尸案可是为他所破。”泫澈扇开扇子,掩面捂唇,一双如鹰隼般锐利的眸子此刻透着笑意灼灼生辉。
不对,坊间市井都流传着他泫澈是个风流公子哥,了解过后,才知市井传闻不可信。
“哦,当真?”颜欢全然不信,那可是远近闻名的及其凶残的杀人分尸案,白宇儒他小胳膊小腿能做什么,还不够凶手打牙祭的吧。
“自然,不如就请宇儒公子说说看。”泫澈放下扇子,嘴角的笑意逐渐加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