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里夕阳将校门口的人影拉得长长的,犹带秋老虎的热气飘得学生心烦意乱,不得加快马步急着奔回家或宿舍。唯独晚溪耐着好性子,站在树荫下等着某人的出现。
等了半久,人影渐渐稀少,晚说才出现。她一边穿着校服外套,一边扎着辫子,晚溪愣是不知道她又去干什么了,这般狼狈。
“姐,你们高三下课时间早过了,你怎么现在才出来?”晚溪拉着晚说的手噘起嘴抱怨。
晚说边喘气边把扣子扣好,笑道:“抱歉晚溪,我借同学宿舍洗了澡。”
“干嘛洗澡,忍耐下回家洗不行?”
“哦,我忘记提早跟你说了。”晚说的声音提高了一倍。
晚溪瞬间捂住耳朵,一脸嫌弃,“干嘛一惊一乍啊,现在说也不晚呀。”待晚溪的话说完,她瞟了晚说一眼,而晚说正朝着晚溪使出可怜眼神功,这让晚溪有种不好的预感。
真受不住黎晚说啊。
“别,别用这种表情看我。”我不吃你这套。
“晚溪,姐姐我十分十分抱歉,你要怪就怪我脑子短路吧。晚溪,对不起,今天你可能要自己去外面吃晚饭了,我……”
晚溪马上打断她的话,因为她接下来要说的话晚溪自己也是心知肚明的。
“又要不怕死地去找左年吧!我说姐,你真的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啊!”
晚说把头低得很低,然用手轻轻戳戳晚溪的衣口处,一种黎晚说式的撒娇法,晚溪果然奈何不了。
“晚溪,我的好妹妹,拜托了。”
“不行,不行就是不行!”晚溪语气坚定,这一次发誓她绝不让这个赖皮鬼耍赖了。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伸手抓住晚说的手,硬是往校门口拖去。
不料校门口忽然水泄不通,挤满了成群的女生,就算挤得直冒汗,她们也不肯罢休。
晚说脚下急刹车,免的撞上晚溪后背还再被她骂一顿,简直姐妹身份颠倒啊。
晚说不明所以地斜头望去,竟不知道眼前的人是哪根神经搭错了,秋老虎之下不管暴晒的夕阳,依旧不屈不饶地挤着,这会还连带尖叫。
“啊!啊——”
晚说吓了一跳,收回视线,挑起眉,“晚溪这回你在怎么拉我也出不去了。”
晚说一脸无所谓,她倒是觉得现在是个好机会。
“这种小场面老娘我见多了,就凭这区区几十把人能把老娘我困住,太小看我了吧。我们走,姐!”
不是吧,晚溪来真的?
虽然晚说知道晚溪的性子就是这般女汉子样,说这几十个女生在她眼里就是区区几条小虫,说踩便能轻而易举踩扁。就算她受得了,那自己呢?晚说不敢任意臆测了。
晚说有些慌了,死命摇头拖住晚溪的手腕,“不要,你受得了我怕心脏受不了刺激啊,别拿我开玩笑。”
晚溪瞬间停下脚步,仿佛被晚说说中什么。嘴边轻微一叹气,抓住晚说的手却松开了,看着晚溪的反应,意料之中。她抬头看看晚溪,瞧她用手按着太阳穴,掩饰自己内心的烦躁。
“好吧,这次算我输了。”
“嘻嘻,你应该说又输了才对。”
“你一定要用‘又’字强调一番吗?”
“好,不强调了。那晚溪你就先走吧,我等人群稀疏了再走。”晚说按捺不住心中的轻松,挥手就示意她马上离开。
就多停留一刻都不行吗?看着晚说急切地挥手,晚溪无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于这个赖皮姐姐,她每次都万般无奈,说谁最像孩子,她姐姐就最像个孩子,越大越孩子气,越大越活泼耍赖皮,真是返老还童最明显的例子。难怪就连梓锡哥也拜倒在她姐姐的石榴裙下。要说什么样的女生最引人注目,那非她姐姐莫属,一双透亮的瞳孔,高挺的欧美鼻,饱满的粉唇,加上一张爱笑爱调皮的脸,这种魅力根本无人可挡。
在晚溪看来,这种活力四射的姐姐,她死也不相信是个拥有先天心脏病的患者。一想到这里,她就习惯性地皱眉,难受,甚至有时候还胸闷。
晚溪情不自禁地给晚说一个大大的拥抱,她带着欣慰的感觉拥抱晚说时,晚说却一脸嫌弃她身上的汗臭味,这让晚溪莫名其妙怒火又燃烧了。
她很快转头,一句话都没有警告她就离开了。
难道这就是习惯一个人后,自己也潜移默化?
晚溪边走边摇头,否认了她内心的想法,屏住气,用尽力,挤进女生堆里,在晚说滞留下消失了。
晚说嘴边的笑容消失了,她微微蹙眉,一双好看的眼睛直视前方。
干燥的热风吹过她半湿的发丝,她也被那股热气吹烦了心,将刚扣好的扣子再一次解开。她低头习惯性地瞄过手表,迈出一步。随后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子迎向晚说前方,晚说看着背影隐隐约约才反应到这位女子是她的班主任,不由一笑。
于是紧跟着班主任的步伐,借着她从人群擦过的机会,晚说大吸一口气,忽地跑了起来,却在不明之中无意撞上一位男子的肩膀,但是看着密密麻麻的人群,她又不得不趁着这个机会逃出去,所以耐着厚面皮,逃之夭夭。
迟隐转头瞧着愣在原地迟迟不关车门的迟莫,他好像若有所思地凝视着远处的前方,于是她伸出腿,用高跟鞋的鞋跟尖头对他小腿上一踢。
“姐,干吗踢我,很痛喂。”迟莫收回视线,皱眉。
“倒是你发什么愣,还没看够这群女生吗?”
“当然不是!”迟莫关上车门,自己也坐在了驾驶位置上,系好安全带,耳边仍是听见外头女生疯狂的叫声。
迟隐哀叹了一声,她抚额低头,仿佛一脸嫌弃,“迟莫,我说你下次来接我提前跟我说一声,还有别再这么崭露头角。”
“姐……”迟莫仿佛根本没有在听迟隐说话,自己的视线仍然盯着前方的公交车站,那个刚刚擦肩而过的女孩。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迟隐试着伸手爆粗,即便迟莫不看便能轻易抓住她的手。
“你到底又在看什么,还没看够?”迟隐甩开他的手,顺着迟莫的目光瞧去。她皱眉了。
“姐,她穿着女高的校服,是你们学校的学生?”
明知故问。
“她刚才撞了我。”
就这个,然后呢?然后就一直看着她?
迟隐面无表情。
“然后呢?”迟隐不在意地应了一声,靠着车椅,收回目光。
“没和我道歉急着就跑开了。”
“那可能都是你的错。”
“我做错了什么?”迟莫感到好笑。
“你招蜂引蝶的功夫厉害呗,你不知道吗,你一来校门口就水泄不通,这还不是你的错?”
“又是我的错?冤枉呀,明明是你们学校的老师教育不周才会这样没有控制力地犯花痴!”
“总之你不出现,那什么问题都没有了。”
迟隐很干脆地总结出一句话。迟莫顿时有苦说不出,默默地苦笑,安静地闭上嘴巴,打开引擎。车子忽然跑在了大街上,给毒辣的天气再一次刷上一阵阵热风。
过红路灯时,迟隐忍不住问话了。
“昨天听爸爸说,你的那个项目又落空了,而且还被左年抢了?”
“什么,老爸这个也跟你说了?”迟莫倒不是吃惊,而是抱怨他老爸管的太严,什么事情都汇报给迟隐。天,真的是偏心啊!都说当爸的重视儿子,可是自己家却是唱反调,是当爸的宠女儿。
“有什么好吃惊的,你要是把吃惊的力气花在考虑问题上,那什么事情都解决了。”
迟莫默默笑着。
“不过说起来还真是你自己造的孽啊!你和左年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好歹几十年的兄弟情就因为你一直不肯道歉弄得满盘皆输,现在倒好,处境变得这般尴尬。我说你们何必呢,倔强再鱼死网破?我现在都不好意思去左家找朵儿逛街了。”
“姐,你怎么又提这事啊!”烦死了,每次迟隐一提这事他就觉得浑身不自在,心里烦躁,想到左年就恨不得把他撕成碎片。虽然自己也有错,但是他还是觉得左年的错甚比他多得多。
想想过去十几年的兄弟,就这么不经意间破碎。
的确,他们的关系回不到以前了。
或许,再也回不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