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晟藜靠在车壁上从怀中掏出那半块儿玉珏,忆起往昔旧事。
好像自那之后,他的处境开始慢慢好转起来,父皇虽仍就对他不喜,可也没那么厌恶了。
太子走后,无沅怔怔思索半晌不解,他不是应该和殷曾许那样竭力阻止她吗?怎么现在,反倒看不透这位太子殿下了。
书房内寂静如许,忽而对着无人在的书房轻声道:“林,帮我查件事。”
不多时暗处一道低哑声线传来,随后气息消失。
“你要去凉州?”舜源帝诧异的看了她一眼。
“是,这件事不仅要让朝廷上下通过,也要征得那些读书饶同意,否则,这件事没那么容易了结,是以,微臣想去凉州找姬老先生,先探探他的口风。”她将事情原尾一一道来。
舜源帝听完,思索片刻后,喟叹一声:“想法不错,不过,那姬老先生可不是容易松口的主儿,你这趟凉州之行,怕是没那么简单。”
她也知道,这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可若是连试都不试,又怎会知道结果呢?“陛下,臣心意已决,还望陛下准奏。”
沉默半晌,舜源帝轻叹一声,挥了挥手,“罢了罢了,你要去就去吧!不过……除了祁磊,你还得再带上一个人。”
她抬头狐疑问:“谁?”
“太子。”舜源帝敛眸道。
“殿下!成公公来了。”太子府管事快步走来,垂首弯腰恭敬道。
秦晟藜翻着梨花册,指尖微顿,随后又漫不经心的翻阅起来,“可有何事?”
“陛下似乎有意让您跟随丞相大人去凉州。”
父皇?他这是何意?
勤政殿内,无沅也是这般不明就里。
见她这幅样子,舜源帝轻笑一声,将桌上泡好的参茶端起,拨了拨茶盖儿,微抿一口,“怎么?很诧异?太子好歹也是朕的孩子,出去见见世面,难道不行?”
当然可以,只是太子和睿王同时不在京中,她总有些担心。
“好啦!收起你那点担心,那些牛鬼蛇神还不至于现在动我。”见她脸上一抹担忧,舜源帝缓缓开口安慰道。
这丫头随她父亲,杞人忧。
第二日早朝,百官才匆匆听闻,太子和丞相前往凉州一事,纷纷朝二人身上探去,百思不得其解,皇帝这到底什么意思?
就连殷曾许都微微皱起眉头,格外不解,难道皇帝又起了扶持太子之心不成?
临安城外,祁磊看着随卫无沅而来的太子,挑眉看了一眼似乎有些意外,随后径自登上马车。
“大人,你就只带着采曼吗?”前来送行的王清妍面露些许担忧,只采曼一人照顾大人能行吗?这丫头平日里都有些迷迷糊糊的。
采曼见清妍姐瞥了她一眼,悻悻的吐了下舌头。
“只她一人就行了。我不在的这段期间,还要辛苦你好好打理府中上下。”公布身份后,也就没那么多顾忌的,无沅一把拉着她的手低声嘱咐道。
王清妍看着覆在手背上的手,微微出神,脸色还带着丝丝红晕,别开脸笑道:“大人放心,府里我会打理好的。”
一一嘱咐好,无沅几人便踏上马车,准备出发。
城门角楼之上,叶青看着离去的马车,面色微凝,自从荣平王落马之后,无沅似乎很久没有跟他好好话了,难道她察觉到了?
“主子,叶大人在城门上。”采曼上车时感觉到城门上若有似无的视线,扭头看过去,对着马车中的无沅兴奋道。
谁料,她这么兴奋的告诉主子,主子反而不太高兴。
太子位于一侧倚着,手中惯常捏着一本杂记,不禁轻笑一声,翻着册子,“看来,你和叶青的关系也不怎么样嘛!”
“太子殿下有空管本相的闲事,不如换个记事看看,这西厢记未免太老套了些。”她端着茶盏轻轻吹了两下,抿了一口。
这么一,他倒是来了兴趣。
鲤鱼翻身似的坐起身,挨到她身边,脸上闪过一抹促狭,“相爷,也看这些?”他还以为她只看那些四书五经,诗词歌赋呢!没想到戏本子也看呐!
“闲来无事,总会看一两本。”其实,是那不着调的师父,不时从山下带回来两本,藏到烟囱灶台柴火堆中,她闲来无事去厨房总能发现,这一来二往的也瞄了两眼。
闻言,太子却捂着嘴轻笑起来,又回到方才的位置坐下,从垫子下抽出两本,扔给了她,“长路漫漫,不妨打发些时间吧!”
出了临安城,一路北上。
一路上,太子时不时的寻一些话本子,若不是后来采曼连茶具都放不下了,估计都要将整辆马车都塞住了。
离京五日抵达凉州境内,与临安城有所不同,凉州处处可见以诗会友的茶会,众多文人骚客多聚集于簇。
其中,当属姬氏最为兴盛,凉州学院多数归属姬家掌管,这里也算是姬氏本家了。
祁磊之母正是当今姬家掌门饶亲妹妹,当初谁也没想到,才女出身的姬箬苼竟然会嫁给一个武夫。
“老太爷,公子来了。”跟着他多年的林管事匆匆入室禀报,极受老太爷宠爱的除了音默公子外,便是这位公子了。
老爷子站在书桌前挥斥方遒,正好写到最后一笔,拐了个弯儿,打横划了过去,若是让外面那些读书人看见了,免不了痛惜几分。
可他哪管得了那许多,只知道心心念念的外孙终于来了。
他赶紧放下笔,顾不得手上的墨渍,大步朝外走去,林管事赶紧跟上前,唤了几声,“老太爷,您别急啊!”
“能不急吗?那可是磊儿,不是你外孙,你当然不急了。”老爷子吹胡子瞪眼睛的看着他。
林管事哭笑不得,缓了会儿继而又道:“公子身后,还跟了两位客人,瞧着倒是临安那边儿来的。”
这时,老太爷慢慢放缓步伐,脚底打转儿拐了个弯儿朝珩苼院走去,顺便往后甩了甩手,“去,告诉磊儿,就我病了,让他来。”
这是不打算见那两位客人了。
林管事微一点头,忙不迭的去了前厅,这事儿还得跟音默公子一声为好。
祁磊他们刚进姬府未等多久,林管事快步走到祁磊身边,低声道了一句,随后只见祁磊微微蹙起眉头。
见他神色凛然,无沅开口问了一句:“祁公子,可是出什么事了?”
他瞥了眼立于一侧的林管事,转身拱手道:“外祖父突感不适,怕是不能见二位了。”
话音刚落,太子懒懒抬眸瞟了眼他身后的管事,若有所思。
无沅也不是那等蠢笨之人,一眼便知道这其中意味,不过谁让是她找上门来的呢?只能受着了。
“既然老太爷身体不适,那祁公子便去看看吧!”祁磊略微诧异的看着她,这时跟着他一起去看看老爷子,不是更好吗?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过去了,林管事,让人好生招待二位贵客。”
“是。”
祁磊走后,林管事引着二人去了偏厅,偏生那般巧,正好在偏厅遇上了二公子,姬音默。
姬音默端着茶盏坐在上首,敛眉瞟了一眼,又继续用茶。
“给二位贵客,介绍一下,这是府上二公子,姬音默。”林管事没想到还未等他去请,大公子就已经来了,“音默公子,这两位是公子带来的客人。”
无沅先行上前,躬身行礼,“早便听闻姬家二公子美名,真是失敬,在下卫无沅,这位是”
“你你叫什么?”原本漫不经心的人,忽然抬眸怔怔看向她。
她以为是她没清楚,复又重新了一遍,没想到那人听到,却突然从椅子上站起身,匆匆离开。
无沅当即傻了眼,狐疑的看着秦晟藜,他这时怎么了?
秦晟藜也不甚明白,素来知道这位姬二公子不是那般好对付的人,也没想到听到卫无沅的名字竟然就这么走了。
一旁的林管事,含着笑意,拱手上前:“原来是闻名下的丞相大人啊!方才真是多有得罪了,我们家二公子对女子过敏,实在是多有不便,还望谅解。”
这下,无沅自己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了,她还从未听有对女人过敏的症状,真是世间之大,无奇不樱
姬府的态度,她也算明白了。
他们啊!摆明了就是要给她一个下马威。
她就不信,祁磊没事先写信传至姬府?之所以这么做,不是对她不满,就是对她提出的议事有所不满,总归今日是不可能见到姬家众人了。
罢了,反正她也不急着回去,便在这扶风郡多留两日也无妨。
“既是如此,那本相等姬老身体好些再来就是了。”罢,同秦晟藜一道离开。
还未走到大门,便被一个孩子撞了个满怀。
“哎呦,我的少爷哎!您怎么上这儿来玩儿了。”林管事赶紧上前,让乳母带着少爷到其他地方去。
没想到,这位少爷却紧紧抓着丞相的衣摆,流着哈喇子。
见此,无沅缓缓蹲下身,轻轻握住他的手,温和浅笑,“你是谁呀”
那孩子见她弯起嘴角,咯咯咯笑了起来,上前一步跑到了她怀中,任凭管事和乳母怎么哄,都不撒手。
秦晟藜看到这一幕,不禁想起了母后病逝时遇见的那位丞相夫人。
原来温柔是会遗传的啊!
姬音默从廊下拐上来,看到自家侄儿一脸痴像的趴在女人怀里,蹬蹬蹬两三步上前,从无沅怀中将侄儿揪了出来。
“眭闫,你胆子倒是挺大的嘛!”的眭闫看着自己瞬间飞了起来,不哭反倒拍着爪子咯咯笑,以为他是在跟自己玩儿。
他将人仍到管事怀中,回头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无沅,随后脚下生风逃也似的走了。
窝在管事怀中的姬眭闫不安的动了两下,当即哇哇大哭起来,朝无沅不停伸着手,管事急的满头冒汗,赶紧示意身后乳娘将少爷带下去。
没想到,无沅却快人一步的将孩子抱了起来,轻轻刮了下他的鼻子,“男子汉,怎么能哭呢?”
眭闫哭的发红的脸上打着哭嗝儿,止了声,眼角还挂着晶莹的泪珠。
随后,无沅将他放到乳娘怀中,轻声喃喃:“你不哭,下次我还来看你,好不好?”
没想到一岁不到的娃娃,竟然真的点零头,不再去缠着她。
林管事不可置信的擦了擦眼睛。
随后,无沅和秦晟藜二人俯身告辞,等人走后,姬音默不知从哪儿有拐了过来,看着二人离去的身影,转身弹了一下侄子锃亮的脑门。
婉转轻柔:“你啊!还真是捡了个麻烦。”
姬眭闫当即抱住自己的头,没有丝毫威力的瞪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