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梨榭院。
林老夫人斜倚在软榻上,手里拿着扇子有一搭没一搭的扇着,她的身下跪着个头上插着金簪的丫鬟在殷勤地给她捏着脚。
“淮儿,你跟那玉灵郡主近日相处的可好?”林老夫人接过丫鬟递过来的茶杯,也不喝只拿在手里,状似无意的开口问道。
林淮原本随意放在桌上的手顿了顿,微微蹙眉,沉默了一会,联想这几日容灵犀的态度虽算不上冷淡却绝没有亲昵,侯府戒备森严,规矩甚多,虽说他在侯府还算得上是来去自如,可每每总有小厮相伴,与容灵犀实在无法做出半点过分之举。
林老夫人见他这副样子,叹了口气,当初自家老爷跟儿子商议着要与那静安候家结亲时,她心里是百般的不愿意,先不说两家实在是相差甚远,只说那玉灵郡主自小是娇生惯养,又有郡主的位子,怕是自家儿子不好驾驭。她也劝过,可林家向来是男人做主,还未等她说几句便被老爷给骂了回去。
“淮儿,前几日你舅母带了你表妹来,我看你表妹......”
林老夫人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林淮不耐烦的打断了:“母亲,我的事不劳您操心了。”
林老夫人见他固执,叹了口气,从旁边拿了张印梅花的请柬来,说道:“前些日子,淑和公主遣人送来张请柬,说是邀我去侯府看戏,你说我是去还是不去?”
林淮扫了眼请柬,点了点头:“您自管去就好,就穿前些日子父亲给您新做的那件碧霞云纹联珠锦衣就好,切不要让那侯府的人低看了我们。”
林老夫人咬了咬唇,心里一阵翻江倒海,但奈何她向来懦弱,还是死死的压住点了点头。
三日后,淑和公主从外面请了时兴的戏班子,又叫了德隆斋的大师傅来做了几道拿手的好菜,摆了几桌宴席。林老夫人有些局促的被淑和公主拉着手走进侯府,今日,淑和公主穿了件苏绣月华锦衫,下面搭了条翡翠撒花洋绉裙,外面罩了件广袖双丝绫鸾衣,衬得林老夫人的锦衣越发的俗不可耐。
“林夫人平日里可爱看戏?”淑和公主在正院旁边的小花厅坐下,望着眼前有些畏畏缩缩的妇人,温声问道。
“自是爱看的。”林夫人点了点头,说道。
绿梦等一众丫鬟端了茶上来,林夫人抬头看去,只见那几个丫鬟皆是穿金戴银,容貌俊秀,不比那些个小户人家,在望几个丫鬟手中端的杯子,竟一个个都是晶莹剔透的,林家虽说也是殷实人家,可林夫人看了半天,也没看出那杯子的材质。
淑和公主偏头望见她一个劲的只盯着杯子瞧,心里又看不起了她几分,只淡淡的说道:“那是前些日子皇兄新的的西域的琉璃杯,见灵犀喜欢,便赐给了她,林夫人看着可好?”
这可是皇家的东西啊。林夫人在心中惊叹,这般贵重的东西,这侯府不拿起来供着,竟拿来待客,真真的是暴殄天物。林夫人压下心中的惊讶,笑着说:“民妇看着这杯子甚好看,原来是皇家之物啊。”
淑和公主接过珊瑚递过来的茶杯,微微的抿了一口,便让她撤了下去,听到林夫人这样说也没有在回答,只是略微一点头,正巧前面有人来说前院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只等两位夫人去前面就坐了,当下便冲林夫人微微一笑,做了个请的动作,便带着一众丫鬟向前院走去。
容灵犀站在廊檐下,听着远处传来的阵阵婉转唱腔,心里一阵一阵的失神,今日母亲请了林夫人来听戏,莫不是要商量那婚事,绞在一起的两只手因为心里的忐忑而慢慢的沾上了湿润。
“郡主,进屋吧,这里风大。”访琴望见她一早便站在那门口发愣,心中自是明白她心中所想:“郡主,我.......”
容灵犀见她欲言又止,转头有些诧异的看向她,问道:“你今日是怎么了,怎这般的不果断。”
“无事,郡主,还是进屋吧,小心染了风寒。”访琴被她这么一望,微微一顿,继而说道。
容灵犀有转头望了望前院的方向,叹了口气,走进了屋子。访琴站在她身后,墨色的眸子中波澜一片。
今日淑和公主请的戏班唱的是《乞巧》、《离魂》、《仙缘》、《豪宴》等几处极极耳熟能详的戏,林夫人本就是个不识大字的村妇,平日里最喜得便是看戏,因此这几出戏早已是看了不下十多遍,现下再看自是感到有些索然无味,但奈何要顾及淑和公主的面子,只好装出一副十分有趣的模样,还没过多少时辰,便觉得浑身的难受,一时间更是坐立难安。
淑和公主看了看她,心中越发的不喜,面上的笑意也渐渐的挂不住了。
听完了戏,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淑和公主又留了林夫人在府中用过了饭,才雇了车送林夫人走了。一时之间,心神俱疲,便堪堪的坐在铜镜前任由珍珠替她卸下一头的珠钗。
珍珠见她眉眼间满是倦意,便知这林夫人十分的不和她意,一时又不知道该如何劝慰,便只好一言不发地为她换上就寝的衣裳,命小丫鬟整理了床铺,服侍她睡下。
淑和公主在床上翻来覆去了一夜,还是心中满腹的话语想要诉说,便坐起身来想同容甫说说,偏头一看却见身边人早已睡熟,也不好在将他叫醒,便披了件衣裳,轻声下了床,走出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