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音乐中，在香薰蜡烛中缓慢地流逝。事实上有没有在流逝还是个未知数。

“你可知道，在你们人类来开发这所城市之前，这里人迹罕至，仅是一个动物乐园吗？”柠檬月亮问咸小鱼。

咸小鱼摇摇头。这个问题让他感到十分惊讶。

他无法通过想象力把目前的都市切换成住满动物的场景。哪怕是在偏远的山村里，要是看见了一只野生动物，他要么表现得很害怕，要么肾上激素激增，追逐该动物去了。取决于那个野生动物的大小、以及危险程度。

很多从小出生于城市的现代人早已经忘记了自然的模样，甚至连任何一只小动物都没有养过，野生动物对他们来说就像外星生物一样。

“鹏城又名深圳，本来意思是一个大而深的水坑。你看，这里位于亚热带，气候适宜，四季如春，又是在海边，在没有海上贸易的时代，这里人迹罕至，简直就是动物天堂。这里集中了全华夏80%的动物物种。它们有些在这里生活了亿万年，有些也跟你们人类一样，是新晋的迁移物种。就像你们有‘客家人’文化一样，我们这里也有‘客动物’。当然，你们的说法是入侵品种。”

“在你们人类到来这片土地之前，我们就已经建立了一个很好的动物社会，就类似于你们人类的动画片《zootopia》（动物乌托邦）里所呈现的那样，不过我们的社会比那个更复杂更丰富一些。我们有自己的文化，有自己的语言，还有我们一整套的思维系统。而且，我们还发明了魔法。”柠檬月亮说。

乖乖不得了，这猫儿居然也看电影。不过他想，它既然能够坐着跟他喝茶，跟一个受过十多年教育的人面对面聊天，看一两部电影实在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了。跟别说它其实还是他十多年来的“网友”。

“什么？你是说，你们成了精？建国之后不是不许成精了吗？”他揶揄着问。

虽然他现在还没完全理解到底在发生着什么事情，但是他还是不忘假装幽默一下。据说，幽默是交友的必备条件。即使他这个传统的中国男人（直男癌晚期）对于幽默是什么半点儿都不懂。

它笑笑，啜了一口茶，缓缓地说：“没问题，我们是在建国前就成精了的。不过你们放心，我们不会拿这个魔法对付你们。这个魔法只是让我们能够更好、更安全、更和平地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去。何况，我们现在用的不是攻击魔法，而是守护魔法。攻击魔法虽然早就被发明出来了，但是被禁止使用。因为那攻击魔法的力量十分强大，跟原子弹的威力有得一拼。如果释放出来，可能会两败俱伤，玉石俱焚。所以，我们的打算是，除非找到新的栖息点，离开这里。不然，不在万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我们都不能使用攻击魔法来对付人类或者敌人。”她顿了一顿。他点点头，表示在凝神静听。

“你是不是觉得奇怪，鹏城这块地方既然集中了80%的动物华夏物种，为什么现在一个都看不见了？”她问。

咸小鱼点点头，陷入了思考。不过他的思考可都是流于表面。在他短暂的一生当中，跟其他生物的联系仅限于蚊子、苍蝇、老鼠等。猫也算一个。狗仔嘛，看到会假装不害怕。也算是建立了某种敬畏关系了。

这个问题不只发生在鹏城，在很多别的地方都一样。像咸小鱼这样思考与动物之间关系的人也很多，大部分都是像他那样，出生于小城镇，甚少与其他动物有过亲密接触。

在他们眼中，除了天空中偶尔出现的飞鸟水里游的鱼，以及人类圈养的鸡鸭猫狗牛羊马，其他都是异星生物。他们不会了解，由于人类各种杀虫剂的存在，昆虫的数目和种类都少了很多。他们从来不会清楚，从前在乡下的田野里可以看见的各种虫子种群数量比这个星球上的人都要多好几十倍，而至于浪漫夏夜的缔造者萤火虫，更是遥远的传说或者部份文艺青年的诗与远方。

想到萤火虫，咸小鱼突然感到庆幸，目前为止，他没有一个女朋友吵着要带她去看萤火虫。因为他还没有女朋友啊。

他思绪万千，沉默不语。柠檬月亮仿佛故意在给他时间思考，停了一会，又说：“其实，很多物种并不是被人类灭绝了，而是我们为了躲避杀戮，逃到了另一个高纬度的空间里去生活了。如果不是我们自己愿意出现，你们是看不见我们的。所以，很多物种，尤其是那些珍贵又娇气，特别不喜欢人类的物种都通过纬度结点从这个世界消失了。不过，我们却能看见你们，并且能够跟你们交流。你们一辈子就生活在我们的眼皮底下，而且我们对你们的研究不比你们对我们的研究少。”它有点小得意。

“不过还有一种，特别喜欢人类，或者讨厌人类的，它们.......”柠檬月亮低声嘀咕着，欲语还休，“算了，这个话题先别提。你以后会知道的。”

咸小鱼没留意柠檬月亮说的最后一句话。只是听到“研究”这两个字又陷入了沉思。他想起来那些为了人类疾病而被牺牲的各种动物，他想起那些为了人类化妆品做测试的各种小白兔、小白鼠们，他想起那些为了让人类在冬天不至于感到寒冷而被迫贡献了自己的皮毛的水貂、狐狸、山羊甚至老虎们，当然，他也不会忘记了，那些因为人类满足口腹之欲而遭到灭族之灾的“珍稀动物”们。它们是那么无辜，它们原本与人类井水不犯河水，甚至会为了人类生活更美好而贡献上自己的一份力量，但是却因为人类的某种欲望而失去了最基本的生存机会。他为此感到深深的抱歉。

仿佛看穿了他的歉意，柠檬月亮说：“你不用自责，人类对我们动物做的那些事情，对于我们动物来说，也并非一个噩梦。我们也会利用人类的科研成果，造福我们动物届。而至于那些为了科学而献身的动物，我们都会把它们的灵魂好好收集起来，准备下一个生命的开始。”

“灵魂？你是说动物也有灵魂吗？”他抓住这个点发问。

柠檬月亮对他的提问表示十分的赞许。

连小雪也由开始对他的拘谨变得亲热起来，跑到他怀里蹭来蹭去，尽情表示作为一只小猫的欢乐特权。

“我们此行的目的是跟灵魂有关的。我很高兴你也是个重视灵魂的人。是的，生命是相通的，因此所有生命是有灵魂的。只不过他们存在的形式各不相同。我们会把那些因为某一些事业所耽误的灵魂收集起来，只在适当的时候重新赋予它们生存的机会。也就是灵魂的循环利用。”

听到它的这番话，他有开始想起了关于灵魂的事情。关于灵魂的研究，人类一直以来都在做。但是从来没有人能够说明白什么是灵魂。基督教认为只有人类，而且是高等的人类才有灵魂，而在佛教里，万物皆有灵。此神与彼神的观点不一样。谁是谁非看来还是难以断定。

反正科学家们某些没发现灵魂，而另一些科学家认为灵魂有七磅重。

柠檬月亮提到的“灵魂的循环利用”这倒是一个新鲜事儿。人们熟知的能够循环利用的东西很多，最普遍最实用的就是水资源了。不知道灵魂又是如何被循环利用的呢？

罢了，这个问题暂且不提，此刻他对另一件事更为好奇。

“你们是如何研究人类的？”他抛出这个问题，十分十分好奇，同时做好了某种意义上的心理准备。

“自然是通过跟你们一起生活啊！”它带着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气说。

“难道不是通过解剖、做实验那些途径？”他问，轻轻地舒了一口气，不过还没完全接触疑问。如果这样的话，地球上那些失踪的人口估计能找到下落。

“我们不需要。我们能够一眼看得清你们的经络骨骼，能嗅到你们的喜怒哀乐，甚至能够感知你们的心理活动，根本不需要特别复杂的程序。倒是你们人类，眼不清、耳不明，所以需要通过解剖、实验等方式来研究别的物种。我们研究你们，只需要通过观察和记录就足够啦。不过，你们人类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只有一种，但是，真是千人千面，跟我们动物类不太一样。可以说，你们人类每个人都是一个独特的存在。”柠檬月亮白了他一眼，仿佛觉得他的推理太过于瞧不起人。

不过即便它如此说了，他还是云里雾里，无法明了。

正如一个一年级的小学生不明白大学三年级学生的数学题一样。

柠檬月亮见他还是不甚明了，解释说：“在我们的世界里，以猫族和狗族为代表，还有别的一些原因亲近人类的动物会扮演成为宠物的角色进入到人类生活当中去，通过与人类同吃同住深度交流来获得人类进化的奥秘。”

“我们进化的奥秘？自然是制造工具，使用工具，创造语言啦！”他自豪地说。

虽然他不喜欢好好听课，不过这些历史常识我还是懂一点的。时隔多年，人类的石器时代、山顶洞人，那些图片历历在目。

“不对的，你说的这些，其实我们很多动物都懂得。而且我们也都有自己的语言。你们一定还有一个特别的点，所以才能在地球的生物竞赛当中脱颖而出。不过我们今天还是先别扯远了。回到正题。现在你知道了吧，鹏城这个城市不是一个普通的平面城市，而是有着一个发展完善的平行的多纬度空间折叠的城市了吧？”

他点点头，又问：“那么，在那个平行的多纬度折叠空间里，有没有我存在？”

“不，你不在那里。你在另外一个平行空间里。我们所开创的那个平行空间是没有人类的。何况，你原来不属于这个城市，你是迁移者。”

“哦，那我大概明白了，也就是说，在那个平行空间里，你们保存了从前的生态，而任由我们人类在这里开创新文明时代的城市？是因为人类占用了你们的生存空间的缘故？”柠檬月亮点点头。

“你们会恨我们人类夺走了你们的生存空间吗？”他又问。

这时候他们突然听见一个奇怪的声音。顺着那个声音望过去，原来不知道小雪什么时候离开了他的怀抱，独自在屋里转悠。此时，它正在他的书架上爬上爬下，碰翻了书桌上的一个椰子壳雕刻的微笑的小女孩的帽子。

发现他们在看它，它不好意思地笑笑。然后它把一只爪子按在某本书的书脊上，接着它整个就缩小了，然后那本书的书脊上出现了一个漩涡，把它给吸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