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吗?可是,柯勒寨怎么会被毁了呢,不是还有柏克尔那样的高手在吗?怎么会全寨一下子没了呢?”
虽然在柯勒寨中曾经遭受过那样的待遇,但是左湫还是想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而蔺舒元却似乎不太愿意回忆当时,只是很简单地说:“那个人很厉害,不只是功夫上。”
“那,阿尔宛达呢?她不会……”
蔺舒元摇了摇头,“阿尔宛达受了伤,后来应该是被柏克尔带走了。之后我再也没见过她。”
慢慢意识到蔺舒元情绪有些低落,左湫便没有再问什么。接下来便充当了他的旅游向导,走了一路,给他讲了一路的塔达城的趣事,这才把他的心情慢慢提上来。
到了格木坊,回到左湫的小帐子,掀开帘子,看到里面坐着的那个男人,蔺舒元忽然怔在了当地,“怎么,是你?”
被忽然照进来的光闪了眼睛,叶绪抬手挡了一下,待看清楚跟着左湫一起回来的那个人时,眉头也是一锁。
听到蔺舒元的话,左湫一愣,“嗯?你们认识?”
叶绪站起来,看向蔺舒元的方向,微微侧头,“真没想到,能在这个地方再次见到蔺先生。”
蔺舒元放下帘子,走进来,对着叶绪深深鞠了一躬,“三年前没有跟您说声谢谢,如今有幸再见,请允许我向您表示感谢。”
左湫不明就里,赶紧拉他起来,“别别别,蔺舒元,用不着跟他用敬语,他就是一无赖,用不着这么对他。”
蔺舒元起身,低低道:“三年前,就是他。”
“什么?”看向叶绪,“三年前……他?”
叶绪嘴角一撇,“蔺先生近来可好?”
三年前那个夜晚,柯勒寨中大火照亮了夜空,寨中的人跑的跑散的散,剩下的,都是躺在地上流血不止的尸体。
阿尔宛达手里拿着被鲜血染红了的鞭子,死死拦着通往后寨的通路。叶绪一身黑衣,衣角向下滴落血滴,他饶有兴趣地看向后寨那个两层小楼,“后面那个人,是谁?”
柏克尔立在叶绪身后,不敢看阿尔宛达的眼睛,只低低地说,“是一个安宋人。”
阿尔宛达不说话。
叶绪道:“让开。”
阿尔宛达向前一步,拦得死死的。
痛苦地挣扎着,柏克尔终于与阿尔宛达对话,“阿尔宛达,让开吧,你不是他的对手。”
嘴角一扯,阿尔宛达看向那个站在叶绪身后的下属,问:“他是谁?”
叶绪笑意更深,柏克尔如他所料对此缄口不言,只是劝说阿尔宛达放弃吧,让开路。
阿尔宛达笑了,她说:“柏克尔,今天我让他进去了,我就彻底失去他了。你这么狠心吗?这一点,都不留给我吗?”
“你不放手也得不到他!”
阿尔宛达大怒,“你闭嘴!”
叶绪微微皱眉,不想听他们在此聒噪着说这些,持剑的手微微一扬,将阿尔宛达手里的鞭子削成两截,道:“我对你在乎的人没兴趣,只是我之前说了要解放整个寨子,所以,你不让也得让。”
他不愿动手,便让了让身子,示意柏克尔动手。
可是柏克尔下不去手。
叶绪嘴角动了动,然后他将剑立起来,指着阿尔宛达的心口,说:“你今天让我对一个女人动手,很好。”
柏克尔双眼一闭,痛苦地跪倒在地,“柏……白尔求……求你,饶过她。”
“好啊,那你让她别挡我的路……”
叶绪的话还没说完,阿尔宛达便拿着断成两截的鞭子抽向了叶绪。叶绪冷哼一声,伸手抓住了她的鞭子,手上使力,将她拽倒在地。手一挥,寒光一闪,剑驾到了阿尔宛达脖子间。
“你还可以再说一句遗言。”叶绪略略低头,说完,自喃道:“跟一个女人动手真他妈让人不爽。”
柏克尔双手掩面。
忽然路口传出来一个声音,“敢问阁下是何人,为何要杀阿尔宛达?”
那声音清淡如水,不带半分感情在其中,一瞬间,叶绪以为耳畔传来的是一阵流水的声音。
他抬头看向声音的方向,只见火光之中缓缓走出一个石青色衣衫的男子,他脸上满是淡漠,眼中尽然沧桑。
叶绪问:“你是谁?”说完便哦了一声,“你便是那个她一直保护的安宋人。”
蔺舒元微微鞠躬,向叶绪问:“不知阁下为何要杀阿尔宛达?”
看着他,叶绪将剑往阿尔宛达脖子里送了送,“告诉我,你想要她死吗?”
蔺舒元神色自若,“阁下还没回答在下的问题。”
阿尔宛达不顾自己颈子间搁着的剑,看向蔺舒元,道:“你别问这么多,蔺大哥,你回去吧,没什么事儿。哦对了,以后,你想往哪里去,便往哪里去吧,我拦不住你了。你以后,一定要好好的啊。”
叶绪笑道:“还真是深情,那他到底算你囚禁的,还是你的姘头呢?”
蔺舒元神色微动,“请阁下说话注意一些。”
叶绪看向蔺舒元,问:“你放心,我知道你是被迫留下来的。你想离开吗?现在就可以离开,这里再没有人敢拦着你。”
蔺舒元转头看向了阿尔宛达,眼中有些许犹疑。其实左湫说的没错,他是个胆小的人,不敢面对自己对阿尔宛达的情意,而这种不敢面对,恰恰暗中助长了那些他不敢面对的东西。可是现在,他似乎到了该选择的时候,是承认自己喜欢,甚至是爱阿尔宛达,然后留下来陪着她,还是逃避,然后去继续未竟的梦想?
叶绪收起剑,给了他一炷香的思考时间。
他选择了后者。
蔺舒元从叶绪身边走过的时候,阿尔宛达一直在看着他。她知道,这一眼,也许就是自己能看他的最后一眼。从此之后,蔺舒元和阿尔宛达再也不会见面,再也不会有交集。
她看着他,看他抬脚,看他落步,看他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她终于忍不住喊他,“蔺大哥!”
他的脚步凝在当地,没有转身,没有说话。因为他怕,他怕他一旦转身,便再也迈不开离去的脚步。
阿尔宛达微微笑着,说:“你要保重。”
“好。”
忽明忽暗的火光,一阵阵席卷而来的浓烟,慢慢酸涩了女子的眼睛,她放声笑起来,笑得眼泪都掉了下来。她对叶绪说,“你杀了我吧。”
叶绪手起刀落,血溅了一地的却是柏克尔。
阿尔宛达已经没有力气震惊,她看着柏克尔,问:“你明知道我不会感动……”
柏克尔捂着伤口,挣着力向叶绪磕头,“公子,白尔求你,饶她一命!”
叶绪看着他的眼睛,颇有意味地笑了,“有意思。”
柏克尔点了点头。
叶绪嘴角一扯,收剑入鞘,“好,如你所愿。”
大步离去。
那个夜晚对于叶绪而言不过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报复夜晚,而对于蔺舒元和阿尔宛达来说,那几乎就是人生中的转折节点。从那以后,蔺舒元再也没见过阿尔宛达,再也没有过阿尔宛达的任何消息。
三年时光呼啸而过,叶绪怎么也不会想到当年为了畅快而放走的那个安宋男子,竟然就是后来让他与杀之而后快的强劲对手。若不是贺潜给他指认那个来塔达城商议蒙安联盟的安宋使臣,叶绪也不会陡然记起三年前那个夜晚决然离去的那个男子。
他嘴角噙着笑,道:“看来蔺先生这些年,过得很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