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谈话并没有很久，叶绪交代清楚了之后，便起身回去了。云达下楼之前想起傅赛尔曾经说过他很喜欢含山雨雾，便告诉店家把那种茶叶包一罐，他带着走。

其实，他一点也不想去见傅赛尔。

傅赛尔对他有多少恨，那他就对傅赛尔有多少愧疚。他心里其实并不是没有殿下常说的那些家国道理，只是他心里存在得更深的，是人与人之间要诚而有信的道德律。他背叛了和傅赛尔的友情这是事实，他背叛了曾经那么相信他的池鉴桑宏这也是事实，这些事实并不因为他的目的是为了自己的母国而有任何改变。所以傅赛尔恨他，从家国层面从两人友情层面，他都理解。只是他愧疚，并且，不能原谅自己。

他其实挺怕见到傅赛尔的，他不知道见到了他之后要说什么，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所以他希望左湫能跟着他去，哪怕只是陪着他一点话都不说，也没什么。至少他心里，有点底。

而为什么一定要今天去见傅赛尔，是因为，他得到消息说今天初越可能要去找傅赛尔。他不能让初越和傅赛尔达成协定，否则就无法控制日后的场面。可是——左湫竟然真的不来了吗？

云达不甘心，偷偷又跑到东宫外面等了一个时辰，结果仍旧如此。算了，云达叹息一声，掂量掂量手里的茶叶罐，“死就死吧。”

折身向西南而去。

小湫见到叶绪的时候，已经快要黄昏了。叶绪怕小湫在病中有什么不能顺心之处，便又给小湫送来了一个婢女。小湫见了头都要大了，赶忙摆手拒绝他的好意，“我不要我不要，长静斋里的人都够多的了，你再给我送一个，是想要我死吗？”

叶绪挥手示意那婢女先自己行动去，那婢女点了点头，然后也不见她如何行动，只是向后退了两步，居然就凭空消失了！小湫看得目瞪口呆，“咋，咋回事，她人呢？”

“她叫施阮，是我身边的一个女卫，功夫很好，这就是我让她来你这里的原因。我知道你不喜欢人多，但是她必须在。”叶绪拉着她坐下来，“她必须在你身边好好保护你。”

那这样的话，“她武功有你高吗？”

“她极擅轻功，来无影去无踪，我比不上她。”叶绪看向施阮离开的方向，“她的轻功，怕是天下也没谁能比得上几分。”

“也就是说……她打不过你是吗？”如果是的话，那她还稍微放点心……

叶绪的点头让小湫长出一口气，但是还不能表现得太明显，“这样啊，那日后你要是打我，她岂不是帮不上什么忙啊。”

叶绪吃笑，“我怎么会打你啊，你整天都在想什么？”

“哼。”小湫暼他一眼，“不过你以为我怕你？我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你要是敢欺负我，就算她不帮我，我也能自己打你！”

叶绪忍俊不禁，“你放心，我既跟她说了让她跟着你，断没有不听你的话的道理。”

小湫不信，“当真？”

“施阮是我早些年在晏州搭救的一位江湖人士，你也听说过江湖人，他们不会那样的。”叶绪拍拍小湫的肩膀，让她放心。

小湫翻了个傲娇的白眼，“那不行，我得好好跟她说说，我们得达成一致才行！”

“好好好，让她全忘记我好吧，你呀，就是瞎操心！”叶绪无奈得直点她的额头。突然间想起来云达的事，他便跟她说了，“既然是你们女孩儿家的事，那就择日再去吧。”说完，总感觉哪里不太对似的。

小湫哦了一声，随即明白那是云达的幌子，她随口问了一句，“那他就回去了啊？”

叶绪摇摇头说不知道，问向卿丹，卿丹说：“苏大人从茶楼买了一罐含山雨雾之后就走了。”

含山雨雾。

那是傅赛尔很爱的茶。

小湫立刻明白——云达没有回去，他又去找他了？！可是，他要是和傅赛尔见面，那岂不是要……不行，还是得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为了掩盖住自己的不正常，小湫撇撇嘴，“就你们这种权贵人家事多，喝水喝白水不好吗？还非要喝茶。我看在云达心里那姑娘还不如他这一罐茶来的珍贵！”

叶绪很是稀奇，“你怎么这么激动？”

“男人都是大猪蹄子，我为那个姑娘担心！”说着她站起来，“不行，我得去问问云达，别坑害人家小姑娘！”

“你多虑了，云达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说着叶绪就要伸手拉她坐下，可是她已经“很激动”，还拉着卿丹让他告诉她云达住在哪里。

无奈之下，叶绪只能顺着她来，“好好好，我去跟你一起去问问他。你这个人呦，就是喜欢瞎操心！”

“我这叫热心肠！”小湫一边反驳一边跑回屋里准备准备。片刻之后，她背了一只扁扁的画了一只小狗的布袋在身前。叶绪看着没见过，便问那是什么。小湫不甚在意地说：“哦，这个是布袋子啊，我在叶城的时候都是用这种布袋子来装瓜果蔬菜什么的。”

叶绪还是不能理解，“既是买瓜果蔬菜的东西，那你现在带着干嘛？难不成你想回来路上带些菜？”

小湫一边往外走一边感叹：“唉，王公不识人间苦啊，我这个既能装菜也能装别的，一包多用！”眼见着天快黑了，赶紧拉住叶绪就往外走，“还磨叽干嘛啊，赶紧走啊！”

刚把叶绪带出长静斋，迎头撞见了单瑜兰身边的婢女汝南。小湫一眼看见她着急忙慌，心里立刻就明白了几分，不禁暗暗欢喜。

果然那汝南一见叶绪便匆匆行礼，“殿下！殿下！太子妃娘娘生病了！殿下您快去看看吧！”

太子妃病了？这么大的事儿小湫倒真是没想到，不过不论如何，现在能支走叶绪对她来说都是好事，“什么？！太子妃病了？！”

汝南楞楞地看着小湫，她很没想到这个分走了殿下喜爱的左姑娘竟然比殿下还要担心！不过她身处于深宫之中，这种“把戏”见得多了，她赶紧往前走两步，“殿下！殿下赶紧去看看吧！太子妃娘娘她……殿下！”

叶绪不能不管太子妃，他只能立刻跟着汝南回去。但他仍旧担心小湫。

只是他如何能想到小湫这会子巴不得他赶紧走，于是她帮着汝南连拉带推地劝他，“好了，不用担心我，你快去看太子妃娘娘啊！我身边还有施……施阮呢！别担心我，有施阮在我身边你不要担心啦！快去快去！”

随着叶绪离去的还有汝南奇怪的眼神，不过现在小湫没时间管那么多了，好不容易叶绪不在自己可以自由行动，还不赶紧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