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鲤下山后穿过草地一直往前走，不久便来到蜿蜒而下的河岸边，河水清缓，借着清冷的月光隐约能看到水中数条游鱼。

察觉身后的脚步声，千鲤未动。

“你怎么了？”想到两人出发去嘉岚城的一路上，千鲤始终沉默不语，又想到她与火扶廊两人说笑着打马回城，容成决定不再等待，嗯嗯，来吧姑娘，打开你的心扉，我要做那个温暖你的人。

“什么怎么了？”千鲤回头。

“……”

“……”

“我是想说，你是不是不开心？”

“……”千鲤看着他。

“……”

“是。”漫长的沉默让容成正要放弃时，千鲤终于开口，说完又转身看鱼。

身后的容成捂着心口，真是要被这个天才少女逼疯。

“愿意告诉我吗？”

“不想说。”

实在是从无经验，容成每次好不容易鼓足勇气说点什么，都被千鲤直接结束话题。

“你想安慰我？”

“…是。”

“为什么？”

“我…们是一队的。”话落容成很想抽自己嘴巴。

“哦。”

“那你……”

“我饿了。”千鲤回身。

“我不吃鱼，不过你喜欢的话，我烤给你？”容成上前两步看了看河水。

“千鲤不吃鱼。”千鲤突然笑了，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共同点。

容成瞬间心都化了，然后也笑了：“如今天色已晚，野雁难寻，山鸡？吃吗？”

千鲤摇头：“野猪。”

容成：“……野猪？你喜欢？”

“算不得喜欢。”

“好！”容成上前，隔着衣袖一把拉住千鲤的手，起落间带着她向前方林子奔去。

千鲤低头瞧了瞧，最终未说什么，容成一时激动不已，早把月魇等人忘个一干二净，只想着今夜要屠便这山林中所有的野猪，让千鲤一次吃个够。

兴奋中的少年郎君，脑子早已随风离去了。

∴

河岸下游，看到远处两个身影远去，戏朱砂回身：“说吧。”

坐在一旁大石上的月魇抬头：“是你说，想跟我谈谈。”

“好，我说，当初你为什么突然走了？”

“我一个侯爷走不走的，还要跟你交代吗？”

“你！”戏朱砂握拳。

“如果你就是想说这个，那我要回了。”

“你等等！”戏朱砂一把扯住起身就走的月魇：“你先别走。”

月魇回身，一把抽回衣袖：“姑娘自重，有话说话，莫动手。”

“你！”戏朱砂双眼一红，嘴巴一撇。

“这里可没人瞧着，想闹就尽管闹，没人管你。”月魇转身往山寨走去。

“月魇！”戏朱砂一把扑过去，自身后抱住月魇腰身，月魇瞬间木立当场，皱着眉道：“戏朱砂！你又要干什么！”

“这几日你不是还‘珠珠’‘珠珠’的叫我吗？”

“珠珠，行了吧，松手！”嘴上声词俱厉，但月魇到底未扯开环在自己腰间的纤手。

身后传来一阵呜咽声，渐渐的，后背上传来一阵湿意。

“珠珠，别哭了成吗？我的衣服…”月魇向后伸手去扯被泪水打湿的衣衫，不留神碰到戏朱砂软绵绵的脸蛋，两人同时一僵，瞬间各自退开。

半晌，月魇叹气，回身坐下：“好吧，说吧，有什么就都今日一次说清楚，以后也莫要再纠缠。”

戏朱砂又是一阵抽泣，月魇不耐烦的侧头去看，月光下少女的泪珠晶莹剔透的挂在脸庞上，月魇撑在一旁的手掌收了收，最终回头不再去看。

又过了一会儿，戏朱砂终于停止，轻声问道：“桃夭呢？”

“我怎么知道！”

“怎么你一跟我说话就这样生气！”戏朱砂又撇了撇嘴。

“我不气，你说，你快说吧。”

“你…你是不是喜欢浮凰？”

月魇回头，看着戏朱砂：“这与你何干？”

戏朱砂两手攥在胸前，忍了忍，尽量平和的说：“好，那你说说，你同我有什么干系？”

“无干系。”

“现在无干系，那以前，六年前呢！”

“珠珠姑娘，你今日到底想让我说些什么，不如你告诉我，我直接按着你的意思重复一遍不就好了？”

“你喜欢我吗？”

“不喜欢！”

“……”戏朱砂“扑通”一下坐到地上，月魇皱眉看着，没有动作。

好半天，原本眼圈红肿的少女白着脸抬头去看月魇：“那那时候呢？你刚遇见我的时候呢？”

“你就是想知道，我到底有没有喜欢过你？”

戏朱砂点头。

月魇视线下落，直直盯着她，面上无一丝波动：“喜欢过。”

不待戏朱砂面色回暖，月魇继续道：“我得了一种新点心，猛一打眼瞧着挺好，尝过了，才知是空有其表。被她虚伪外壳迷惑，后来明白了，就生怕被那渣滓油污粘上身，便随手弃了，丢了。

这是小事，事过境迁，谁还会记得那点心到底是什么模样什么馅儿？你说对吗？珠珠姑娘？”

戏朱砂看着那双牢牢锁住自己的冷漠双眼，浑身冰凉。

“珠珠？还有要说的吗？”月魇笑了。

戏朱砂用力捏着自己的脚腕，尽力控制情绪。

“是我做错了什么？”

“没有，你好的很。”

“我想知道，请你…求侯爷您回答，就算是丢弃，也该给个理由吧？”

月魇眯了眯眼：“珠珠姑娘着实客气了，你我如今同是守护司中人，无论如何，我相信你凡事都会以司务为重，不过，既是同僚，当该友爱同知，既然你这般想讨个究竟，那月魇便与一次说清。”

戏朱砂等待回答，但是不再去看月魇，低着头嘴唇紧抿。

“月魇斯人，算不得良善之辈，既是小人，便更眼里容不得沙子，尤其是亲密之人。”

月魇起身走至戏朱砂身前蹲下，勾指将她下巴轻抬，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后，笑了：“珠珠何必如此，不过是一毒族小小侯爷，我这个尸位素餐的月家私生子，血统远比不得你瞳族世家高贵，你又何必日日抹泪，矮了自己身段。

你如此伤怀，竟叫我都要相信你了呢。”月魇凑近戏朱砂耳旁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