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有些凉，我将身上的披风裹的紧了些，又下意识的转头，眼眸扫过明彦的身子。他穿的单薄，连披风都未穿，我不禁沉眉，思量了一会儿还是将身上的披风解开搭在了他的身上：“殿下穿的这么少，小心得风寒。”

他没有想到我会这么做，也不掩饰自己面上的惊讶，低头扫了眼身上的披风，半晌才淡淡道：“多谢。”

我随手拨了拨自己额前的碎发，垂着眼眸随口道：“不用。”

明彦似乎是微微扬起了嘴角，他扬起头，也不知究竟在瞧着哪儿。过了半晌，我才听见了他的声音，那声音淡淡的，带着些许疲倦：“我从未爱过茗玉，可我却从未想过她会因我而死。”他顿了顿，像是自嘲般的笑了笑，转过头眼眸扫过我：“你没有想到，像我这样的人竟然也会露出这样一面吧。”

看着明彦这样落寞的模样，心里当真不是滋味。

我想，他应当不想让旁人看见他这副模样，可庆幸的是，我对于他而言却是不同的。我是仙，他是人，即便我看见了他脆弱的模样，对于我而言也只不过是漫长生命之中的一点小小的波澜，至于对他而言，我也不过是他生命中的一个过客罢了。

这么想来，我便也懒得再装模作样了。

“恩，确实有些惊讶呢。”我点点头，理所当然的应了下来。我双手撑在身后，身体微微向后倾靠了些，侧过头抬眸迎上了他的目光，语气有些冷漠：“毕竟，殿下是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我还以为殿下是不会伤心的呢。”

明彦愣了楞，却也仅是一个瞬间，他便又恢复了往日温文尔雅的模样，面上带着笑，缓缓道：“倒也是，方才我看到你的时候也很惊讶呢，没想到你也会因为这种事而失眠。毕竟，你是一个冷漠到可怕的人……不对，应该是仙才对。”

啧，还真是一个连半分亏都不肯吃的男人。

我心中想着，白了明彦一眼，撇过头去避开了他的目光。

明彦倒也不在意我无礼的举动，他转过头，目光扫过这庭院的一草一木，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我才又听见他的声音：“她究竟是从何时起住进这庭院的？我来到这庭院的次数都屈指可数。”顿了顿，他垂下了眼眸，将眼底的情绪尽数隐藏在一片阴暗下，声音低沉着：“我与她在很早的时候便相识了，她是一个很好的姑娘，虽然有些骄纵，但却很善良。在那样一个皇宫里，竟能有她那样的女子，真的很难得。”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沉，说到最后竟是有些沙哑，就像是在强压着哭腔一般。

乌云挪动了几分，原本被乌云遮住的月光顷刻间便落了下来，洒到人间凝成了一片霜白，落在他的身上，却又显得无比落寞。

明彦垂下头闭上了双眼，指尖捏了捏双眼间的鼻梁，沉默良久才又说道：“我有一个无论如何都想要得到的人，可是唯有登上皇位我才能名正言顺的得到她。我娶茗玉，也不过是为了得到她父亲在朝廷上的支持。我原以为，她做我的妻子能够得到这天底下最尊贵的身份，能够享受荣华富贵，我原以为这些会是她想要的，即便我不爱她，这些东西也足以补偿她。可是原来，她想要的根本不是这些。”

我想，茗玉这一生，就像是走进了被人安排好的命运里，所求非所愿，所得非所求，所愿求不得。妖狐一事，应当是她这一生之中唯一一次为了自己做出的傻事吧。

我迎着月光望向明月，却又转念想，或许此刻茗玉已经与她那白马银枪的少年郎相聚了。

“殿下不知道茗玉姑娘想要什么，那殿下你知道千雪姑娘想要什么吗？”我的语气听起来平淡极了，但是却叫身旁的明彦心中一紧，我能够听见他的呼吸变得急促，心跳也快了许多。我站了起来，转过身将目光落在了他额身上，挑了挑眉，轻声道：“就当是我的一点小小的忠告吧，殿下如果不想再后悔的话，最好先搞清楚她究竟想要什么。”

“哈，是啊。”明彦垂着头轻笑一声，之后又极缓的抬起了头，迎上了我的目光。就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他的目光灼灼，明亮的像是将天上的群星揽入眼底：“等我将茗玉的事处理好，我会去和父皇说，迎娶千雪为妻。若是……”他顿了顿，却也考虑太久，便轻声说道：“若是父皇不同意，我便带着千雪离开这儿，去一个她喜欢的地方。今后，两个人过着平淡的日子也不错。”

他的目光清澈，将那嘴角的笑容带入了眼底。

这好像是我第一次看见他深及眼底的笑容，瞧着这样的笑，我倒是有些能理解千雪为什么会这么喜欢他了。

‘君子世无双，陌上人如玉’说的大概就是他这样的人吧。

我一手抵着下巴，眯起眼细细打量着眼前的明彦，半晌，才小声嘀咕道：“果然，还是小月儿更好看。”

明彦并没有听清我说了什么，他扬了扬眉，问道：“什么？”

“没什么。”我笑了笑，转过身打了个哈欠，抬起胳膊捏了捏有些酸痛的脖子，随口道：“我困了，殿下也早先休息吧。”说罢，我背对着明彦摆了摆手，自顾自的离开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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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一大早，明彦便备了马车去了宫里，一直到晌午才回到府邸。可回来后，他又直接将自己关在了书房，未用午膳也不肯出门。

当千雪来到书房的时候，正巧遇见了将要给明彦送午膳的小婢。那小婢今日像是精心打扮过一般，面上略施粉黛，发间也带着好看的珠花。千雪这才想起，她从前也曾见过这小婢多次，倒也不难瞧出她对明彦的心思。

那小婢自然也瞧见了千雪，她垂下头，规规矩矩的朝着千雪行了礼，语气也恭恭敬敬的：“千雪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