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灏玥走出坤宁宫，王公公见他失魂落魄地出来心里也有了数，皇上和皇后之间怕是再难破镜重圆了，他叹了口气，走上前去，“皇上，您是回养心殿还是......”王公公试探地问道。

“你说谨妃宫里炖了鲫鱼汤？”李灏玥问。

“是的，谨妃娘娘这些天日日都会差人送来鲫鱼汤。”王公公回答道。

李灏玥嗯了一声，没在说话，王公公心领神会，摆驾去了谨妃的宫中。

长乐宫里，孙梓欣独自一人坐在长廊上，今日的她一身素白，头上的发簪已经去掉，未施粉黛的脸上看不出是什么神色。她靠着一根木桩，仰着头，望着夜空中皎洁的新月，月儿弯弯，一两颗闪耀的星星围绕在它的身侧，时而云层浮过，遮住了月儿的轮廓，却挡不住月光的朦胧。

孙梓欣看着那月亮发愣，今晚的月色很美，却抵不过她幼时跟着哥哥去草原上见到的星空美，想起孩童时肆意欢笑的日子，她的唇角不禁弯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李灏玥进来时便看到了这样的景象，朦胧的月色中，一位素净的女子坐在红墙绿瓦的长廊中，柔和的月光照在她那微仰的脸上，模糊了她的眉眼，却清晰地勾勒了她弯弯的薄唇。

李灏玥心神一动，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女子，是他的瑶儿吗，是他的瑶儿回来了吗？他心中欣喜，快步走上前去。

孙梓欣听到了动静转过头去，见到是李灏玥来了，她立刻起身行礼，“臣妾参见皇上。”她的声音柔柔的，却也淡淡的，不像其他嫔妃那般喜悦，却也没有萧婉那样的冷漠。

李灏玥站在了离她一米的地方，他脸上欣喜的神情慢慢散去，“免礼。”他看着孙梓欣微垂的脸，好一会儿才开口，“听说你宫里炖了鲫鱼汤，朕来尝尝鲜。”

“臣妾这就命人端来，外面霜露重，皇上进屋歇息吧。”孙梓欣笑着将李灏玥迎进了屋。

饭菜陆陆续续端上了桌，孙梓欣为李灏玥斟了一壶酒，“皇上尝尝这桂花酿吧，臣妾去年埋在树下的，前些日子才取出来。”

李灏玥接过酒杯，远远的就有桂花的香气飘来，他端起酒杯轻轻地抿了一口，酒入口香甜，清新的桂花香在口腔中扩散，顿时解了他一天的疲惫，他不禁将酒一口气喝下，放下酒杯，唇齿依旧留香。

“你的手艺不错。”李灏玥拿过酒壶继续喝着。

“臣妾只不过是在班门弄斧罢了，不值一提。”孙梓欣依旧淡淡地笑着，脸上看不出因为李灏玥的夸奖有多大的喜色，她向李灏玥的碗中夹着菜，“皇上吃点菜吧，光喝酒对胃不好。”

李灏玥好似没有听见，依旧自顾自地喝着酒。桂花酿不醉人，可也禁不起李灏玥这一杯又一杯的喝法，很快，李灏玥的眼色渐渐变得迷离，脸上也爬上了淡淡的酒晕。

孙梓欣见他醉了，劝道：“皇上您醉了，今日就别喝了。”她伸出手想拿过李灏玥手中的酒杯，手腕却被李灏玥一把拉住。

灼热的掌心贴着她冰凉的肌肤，烫的她心头一惊。

“瑶儿，原谅我，瑶儿，你别走......”李灏玥摇摇晃晃地看着孙梓欣，喃喃着，那朦胧的眼中隐隐有泪花在闪烁。

孙梓欣心头一痛，她靠近了些，轻轻抚摸着李灏玥的后背，似在安慰小孩儿，“好，我不走，瑶儿不走。”

李灏玥听着她的回答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脑袋一垂一垂的，慢慢地靠在桌上睡着了。

孙梓欣听着李灏玥渐渐平稳的呼吸声，看着李灏玥那张安静的睡颜，脸上的笑容变得苦涩，她想要把手抽回，李灏玥却握得死死的，生怕她跑掉一般。

手腕上炙热的温度灼烧着她的心，她盯着李灏玥看了良久，才和侍女樱桃一起将李灏玥扶到了床上，李灏玥依旧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孙梓欣就坐在他的身侧，一动也不动。

侍女樱桃有些看不下去了，“娘娘您这么好，皇上为什么对您......”

“住嘴！”樱桃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孙梓欣打断了，“皇上对我很好，宫里人多口杂，说话做事要时刻谨慎。”樱桃是孙梓欣从府里带来的，从小就服侍着她，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心直口快。

樱桃撇了撇嘴，她是真的替她家小姐不值，她家小姐这么优秀的人，凭什么受这份罪！

“你先下去吧，有事我再叫你。”孙梓欣知道樱桃心里不好受，便遣她出去了。

“瑶儿，瑶儿......”李灏玥又开始呢喃，握着孙梓欣的手的力道也加重了几分。

孙梓欣轻轻抚平李灏玥微皱的眉，听着他嘴里念叨着的话语，苦笑。人人都说她是因为这张脸才入了皇上的眼，她刚开始还不相信，她入宫后皇上一直对她很好，可她总觉得他看她的眼神好似在看另一个人，她以为他至少也是喜欢她的，不是因为这张脸，而是因为这个人。

可是后来，她才知道她错的有多么离谱，那天她见到了从西州回来的昭容郡主，那女人竟跟她长得又七八分相像，而李灏玥看她的眼神......那眼神是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眼神！那一刻她才明白，别人说的都对，她不过是因为这张脸，才入了皇上的眼。

自赵瑾瑶回京后，李灏玥就再也没有来过她这里，她也为之努力过，可越努力，她越发现，在李灏玥的心中，赵瑾瑶是无可替代的，而她，不过是她的影子，一生都将活在她的阴影之中。

宫里的人都惯会见风使舵，没了李灏玥的庇佑，她受尽了奚落，她以为她的一生就要像这宫中的落叶一般，枯萎，凋零，在这斑驳的红墙间无声地消逝，可偏偏赵瑾瑶远嫁，这辈子怕是很难再回来了，而没了正主的光芒，她这个影子又重新回到了李灏玥的视野中。

孙梓欣轻轻躺在李灏玥的身侧，伸手环住了他健硕的腰，她将头靠在他的胸膛，沉稳的心跳声咚咚作响。

在这变幻莫测的深宫之中，活着已是不易，爱情更是虚无缥缈，她要的并不多，她只想简简单单，安安稳稳的活着，是影子有何妨？这影子她当的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