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好冷!李灏玥觉得自己就像是在冰室里一般,寒冷如刀子般割着他的肉,剔着他的骨。
“皇上,皇上......”是谁,是谁在叫他?
李灏玥费力张开双眼,刺眼的光让他的眼睛有一瞬间的花白。李灏玥本能地伸手去挡,却发现右手无力,右臂上还隐隐作痛。
眼睛渐渐适应了刺眼的光,李灏玥终于看清了眼前的情景。这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卧房,家具虽是由简单的木材制作,雕花却极其精美。
李灏玥神色有些恍惚,这不是他的军帐!他看向一旁正激动地望着他的吴将军,想开口询问,嗓子却疼得厉害,他蹙眉。
“皇上可是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臣这就去请大夫!”吴将军见他脸色不好,立马想要向外跑去。
李灏玥一把拦住了他,他指了指桌上的茶水,张了张嘴,发出了几个模糊的音节,“水......水......”
吴将军跟个愣头青似的,压根儿看不懂李灏玥想要干什么,他琢磨了好半晌,才意识到李灏玥想要喝水,他急匆匆地去斟茶,将茶水递到了李灏玥面前。
喝了水,李灏玥觉得自己快冒烟儿的嗓子终于好转了不少。
“这是哪儿,朕......朕昏迷多久了?”李灏玥问道。
他记得他有意识时看到的最后一幕是他和赵阳一起跌入了余江,他刺向赵阳的剑直穿他的胸口,而赵阳的剑......却只是擦着他的右臂而过。
鲜血染红了余江的水,他在一片血红中看清了赵阳的脸,他在笑,是的,他的确在笑。
右臂的伤还隐隐作痛,李灏玥扭头看着被绷带裹着的手臂,他苦笑,那里的痛怎比得上他心中的痛。
“皇上,这里是余县的县令府,余县已被我们拿下,自那日大战后,您一直昏迷了七天七夜,期间还不断地发烧,是臣失职,没能保护好皇上,还请皇上责罚。”吴将军跪在地上,垂着头,一脸愧疚。
“这不是你的错。”李灏玥摆手示意他起来,“我方伤亡如何?他们......又如何?”他的心里竟有几分紧张,又有几分期盼。
“我军伤亡近七成,虽是伤亡惨重,但到底还是拿下了这座城,敌军已经全军覆没,皇上不必忧心。”
全军覆没吗?李灏玥眼中那淡淡的光瞬间熄灭,他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他又在希冀什么呢?
“城中的百姓可安顿妥当了?”李灏玥又问。
“请皇上放心,臣已下令让士兵不得为难百姓,城里缺乏的物资臣已经补足。”吴将军道,他知道李灏玥的底线,君以民为本,李灏玥很看重这一点,他自是不会往枪口上撞,只是这些该死的愚民总是想要,如今所剩兵力不多,李灏玥又身受重伤,他是不会让他们逃出这个地方去通风报信的。
李灏玥点点头,紧皱的眉总算松动了些,“陪朕去城里转转吧。”他想看看这座城,看看这座那么多人用性命守护的城。
今年的冬季格外地长,虽未再下雪了,但室外的温度也是极低的。李灏玥刚一出门,就被刺骨的寒风呛得连咳了好几声。
他刚醒,身子又着了凉,吴将军本想让他在屋内多休养几日,奈何皇命难为,他只能陪着李灏玥在城内闲逛。
这座城池并不大,亭台楼阁修得倒是精美,颇有江南风情,在山水的包围下,这座城倒显得格外秀美。
李灏玥走在青石砖的大街上,街上很冷清,许是因为天气冷,大伙儿都不愿意出门,偌大的街道只有零零散散巡逻的士兵,街旁的各大商户虽是门庭紧闭,但仍瞧得出昔日的繁华与富庶。
“南国那边是什么情况?”李灏玥一边大量着一边问。
“据探子来报,南国的长公主听闻丈夫身死后小产,随后殉情了,太后听闻后一病不起,在此次大战中,南国损失惨重,目前来看,他们短时间内不会进行大规模的反击。”吴将军将打探来的情报简单汇报了一番。
李灏玥迈着步子的脚有一瞬间停顿,很快又恢复了正常,他直视着前方,没有再说话,那幽深的眼眸中隐藏了太多情绪,无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无人能真正读懂他的心。
寒风刺骨,李灏玥觉得骨头都快被冻裂了,可他并没有停住前进的步伐。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所有的一切都在悄然发生变化,一切都已天翻地覆,小婉,瑶儿,赵阳......他们都一步一步离他而去,不怪他们,是他自己亲手将他们推离了自己的身边。
李灏玥苦笑,他做错了吗?或许是吧,可一个帝王本就不该被私情所困,自从坐上那冰冷的位置,情对他来说就是一种奢望,他有时真的很羡慕刘云舟,他能倾全国之力只为一人,可他呢?他连去想的勇气都没有!
李灏玥停住了脚步,他竟不知不觉间走到了余江边,那破裂的冰面已被冻结,两岸的污血也已被冲刷殆尽,一切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可打水能够洗净自然中的痕迹,却无论如何也冲不走人们记忆中的印记。
李灏玥呆呆地望着水面出神,他知道,那平静的冰面下,依旧有江水在滚滚翻涌,那翻涌的江水中,埋葬着无数英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