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刚才，莫皛天手机提示收到了刘助理发来的一条简讯，他随即跟周齐告辞从律所走了出来，匆忙拨通刘茵茵的电话。

“刘助理，东海新城那边有消息了吗？”

“莫总，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莫皛天在电话那头沉寂数秒，刘茵茵隔着一千公里的距离都能感受到突如其来的冷空气降临，顿觉自己自找没趣，“算啦，呵呵，还是先说好消息啦。我派人去打探了消息，国土局新上任的陈局长居然是中恒地产王总的老同学，且两人关系匪浅，这次东海新城的项目该是十拿九稳了。坏消息嘛，中恒那边准备坐地起价，他们要求重新拟定的正式合同里，AGK项目他们占股增加10%……”

“新任国土局局长跟王大伟关系太好未必是件好事，新官上任最忌讳别人攀关系。这种时候越是关系硬，反而落不到好。”

刘茵茵对着电话灰溜溜的叹了口气，等待老板新一轮的指示。

“中恒的要求，答应他们，前提是他们必须拿下东海新城。”

“莫总，我不明白，中恒给的条件这么苛刻，我们为什么非得跟中恒合作呢？我听说蒋氏集团也参与了东海新城的竞标，我们也可以同时向蒋氏抛出橄榄枝啊。”

“有的问题，你不需要明白。”

……

莫皛天挂断电话，目光扫过街道对岸的星巴克。一对年轻情侣正悠闲的坐在外摆处捧着咖啡杯亲密自拍。莫皛天迷之一笑随手偷拍了一张照片。十年前，在那个手机还不智能的时代，白俢儿总是吵着要跟他自拍。奈何当初天才学霸走的是高冷酷帅的人设，不喜欢在镜头下刻意摆弄，白俢儿只得趁莫皛天睡着或者不注意的时候跟他偷拍合影。

十年前的莫皛天从不自拍，也不喜欢被拍，照片对他来说只是毫无意义的纸片。他爱的人早就住进了他深深的脑海里，那些关于她的琐碎的无聊的有趣的记忆，不曾随着时间流逝而慢慢淡去。现在他依旧会因为脸盲而记不清别人的脸，但唯独她，十年前她的模样，她微笑时嘴角的弧度，酒窝的深度，他都历历在目。

在白俢儿跟他分开的十年里，他学会了自拍，几乎每一年都会给自己保留至少一张照片。大概在他心中一直期许着某一天，他可以跟她互相分享他不在她身边时彼此的模样，仿佛这样他们就从未分开过一样。

……

莫皛天走上天桥，准备到对面的星巴克小坐一会儿。天桥上一对情侣正在直播撒狗粮，今儿是什么日子，到处都弥散着恋爱的酸臭味。好吧，他承认自己单身了这么多年突然柠檬精上身了。明明早上才跟白俢儿见了面，现在又开始想她了。

他解锁手机，看到显示屏上的女人，眉头不自觉的舒展着笑意。

……

早上莫皛天离开后，白俢儿一个人在F大四处转悠。阔别十年，这里的一切却变化不大，书卷流淌的气息依旧浓郁，仿佛在另一个时空下缓慢前行。周末的校园里闲散着成双入对约会的情侣，他们在明月湖边旁若无人的牵手拥抱，追逐打闹，绽放着纯粹而真实的笑。美好的校园生活总是让人缅怀。她在他们身上看到了她跟莫皛天曾经的影子。

他回来了，他真的回来了，那个十年间不间断做着的梦终于成真，可她却感觉好不真实。他们还能像从前一样吗？白俢儿陷入了被动的困局。为什么年纪越大反而越胆怯了，从前那个敢爱敢恨主动追求幸福的女孩儿仿佛随着这消逝的十年一起走丢了。

这十年他经历了什么，她无法想象也无从想象。这十年是否有人走进他心里，替他抚平她带给他的伤痛，是否还有亲人像父母那般疼爱着他。她多希望这十年里有过一些人像她爱他那样爱过他，不离不弃的陪伴他。她多希望他身边依然有其他至亲的人像父母一样在他需要帮助的时候无私的给予温暖和援手。她看到的他现在很成功，站在很多人永远都无法企及的高度，可是那个背后伤痕累累脆弱无力的他又有谁能看得到呢。如果这十年里他曾拥有过爱和温暖，那他怎会再次回到这个伤心地来找寻一个狠心抛弃他的人。

如果当初她不曾离开他该多好，白俢儿后悔了，那是她此生做过最后悔的事。

白俢儿在F大逛了整整一个上午，把那些他们曾经停留过的地方一一走遍。她不知道莫皛天是带着怎样的心情去跟她重逢，她只知道自己的内心无比沉重。一份沉淀了十年的爱，厚厚的凝结在一起，她怕自己承受不来，或许她根本不配拥有这样完好的爱。

一晃就是中午了，白俢儿在学校以前最常去的那个食堂里吃了一回学生餐。换了厨师，很多菜都不是从前的味道了。所幸她也不挑食，吃饱喝足再去学校周边遛遛弯儿。退休后的老年生活大抵如此吧，提前适应一下。

路过一家电影院，三五对情侣手牵手抱着爆米花往里走。白俢儿还记得她大学第二年的生日莫皛天请她看了电影。他们很少去影院凑热闹，他们喜欢两个人挤在被窝里看着那台14寸的显示屏。莫皛天会下载好多免费的电影，囤起来周末晚上跟白俢儿一起窝里看。

白俢儿鬼使神差的买了张电影票，一个人哭着看了两个小时无聊的电影，大概周围成双入对的小青年们都以为这位老阿姨有病。真是年纪大了看什么都能哭。

白俢儿从电影院出来，眼睛还湿润着，赶紧用手纸擤了把鼻涕。还好不是跟莫皛天一起来，不然丢人丢大发了。呸呸呸，想什么呢，白俢儿。

刚想到某人，某人的电话就来了，像是专程打来嘲笑她似的。

“在干嘛呢？”电话那头传来磁性的男低音，溜进耳朵好似一股让神经麻痹的电流。

“没干嘛啊。”白俢儿被电得晕晕乎乎，来不及做足心理准备，仿佛第一次接到莫皛天电话时紧张到心跳露掉一个节拍。好在她很快就恢复了镇定，毕竟现在自己是个成熟的老女人，要有老女人的觉悟。

“逛了一整天不累吗？”

“啊？”

突如其来的问题吓得白俢儿倒抽一口凉气，正想着他怎么知道我逛了一整天时，电话那头又继续说道，“你已经在我心里逛了一整天了，不累吗？”

我靠，莫皛天，你什么时候学会了土味情话，要命啊……

“无聊，”白俢儿心里暗笑，“你，这么快就忙完了吗？”

“还没有，可能要在这边待上一个礼拜。”

“这么久啊。”白俢儿无意识的随口一说，却被有心人误以为是舍不得他离开那么久。

“当然，你如果想我的话，我也是可以抽空回来看看你的。”听得出来电话那头的男人心里一定得意得绽放出花儿来。

“想……想你个头，我才没有想你。”白俢儿对着手机脸红了，是气得脸红了。

“真的不想？”

白俢儿没有回答，电话突然变得格外安静。她向来不擅长说谎，十年前那个巨大的谎言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元气，伤了他也伤了自己。

沉默片刻，电话那头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

“可我想你了，特别想。”

白俢儿的眼泪刷的流了出来，再也绷不住了，带着哭腔毫无震慑力的“警告”。

“莫皛天，你再这样撩我，我可要出轨了。”

电话那头的男人笑了，“那太好了，正想给你老公戴个绿帽子。”

听到这话，白俢儿不乐意了，也不知道她敏感的是“老公”还是“绿帽子”。结婚两年她从未当着罗恩的面叫他老公，老公这个词，听起来既别扭又陌生，尤其是被前男友提起，莫名心里发麻。

“小天，”白俢儿突然叫道，“其实我跟罗恩……”

“等我回来再说吧，我想当面听你说。”

莫皛天眼角的笑容渐渐淡去，挂断电话之后立马给刘茵茵打去了电话。

“刘助理，马上帮我订一张回B市的机票，顺便安排李叔提前来机场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