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已说完,蓝思琳缓缓站起身来,转身离去。脸上冷漠得没有一丝表情。
“骗人你在骗人全都是骗人的”
江之林忽然呐呐着,语速越来越快:
“你都是在骗我的这些都是假的什么狂言师都是假的你就是蓝思琳,蓝思琳就是缇德的大少爷,你给我转的三百万是真的,这些才是真的!”
话说到后面,江之林似已失去了最后的理智,尖叫起来:
“骗人!你就是真的!你就是在骗人!手表对了,你给我的手表就是真的,你不可能骗人”
蓝思琳脚步顿了顿,开始往回走。他蹲下身接过江之林从口袋里拿出的手表,笑道:
“你说这个吗?”
他站起身来,将表带套在拳头上,一拳轰碎了墙上的消防玻璃,触发了火警,一时间整栋大楼都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声。
天花板的消防花洒将整片走廊淋得通透。蓝思琳头发本梳得齐整,淋湿后耷拉下来,像是疯子。他亮了亮手中那只被砸得支离破碎的手表,指节上还嵌着碎玻璃,血往下渗。
“传统的机械表确实不能在特定的时间调整日历,因为会损坏齿轮。这块手表之所以能随时调整日历,原因很简单它只是一块仿制的机械表,其实就是一只普通的电子表。”
蓝思琳接下来轻飘飘的一句话,打碎了她所有的幻想:
“某宝四十块包邮。”
江之林失心疯般趴在地上喃喃着:“你跑不掉的你跑不掉的总有一天我会找到你”
“抱歉,你已经没有机会了。”蓝思琳将手插进口袋,向着过道另一边走去。
“在和你见面之前,我已经打了匿名电话报警盗用私人设施,诈骗未遂,怎么也得判个七八年吧。”
这时,七楼的电梯忽然响了。蓝思琳笑道:
“说曹操曹操到。”
他将手表揣进口袋,懒洋洋道:
“那么,江之林小姐,谈话已经结束了,祝愿我们永不相见。”
电梯门打开,一群威严干练的警察蜂拥而出,迅速地制服了趴在地上的江之林。江之林全程没有挣扎,像个死人。
她的眼睛一眨不眨,死死地盯着蓝思琳渐渐远去的背影,骤然发难:
“抓住他!他才是骗人的!他才是欺诈师!我才是被骗的!抓住他!”
女人撕心裂肺的声音刺穿了整个走廊,在刺耳的警报声里听得一清二楚。她疯狂地挣扎着,好几次都险些挣脱警察的束缚,当头的警官抬头望了望,喊道:
“小刘,小张!把那人也留下来!叫楼下的便衣看住大门口,不要让他跑了!”
早在听见江之林喊出来时,蓝思琳已经撒腿狂奔起来了,他迅速地转过拐角,抄起了放在地上的银色手提箱,沿着安全出口的楼梯一路狂冲下去。
后头的两人追得很紧,平日里不曾锻炼的时左才已经开始气喘吁吁。
直到他冲下一楼,撞开安全门时,迎面撞上了一个女生。
时左才下意识地拉住了女生,免得她摔倒,再仔细看时,愣住了。
女生的手臂上挂着袖带,上面印着“商城经理”。
“请不要在商城里跑动,会很危险的哟,先生。”
少女笑靥如花。
时左才见到她,也笑了起来。
“有劳你了,经理小姐。”
美丽的商城经理抬头看着他,眨眨眼睛:
“先生,今天是白马商城的店庆,九月份生日的客人都有小礼品赠送呢。你的生日是几月几号呀?”
时左才笑着摇摇头:“我没有生日。”
“这样呀”少女撅了噘嘴,看看身旁推车上的布偶服,又看看时左才,俏皮地笑笑:
“那么,今天就是你的生日了!9月22日,祝你生日快乐!”
两名警察沿着年轻的商城经理所指的方向拐过一个路口,看见的却是因火灾警报正焦急地向外逃窜的人群。穿着制服的警察正大声地吆喝着,尽可能安全快速地疏散人群,几名便衣同事守在门口,时不时会拦下一名身穿衬衫、提着手提箱,年纪在二十岁上下的男子进行盘问。
“这是怎么回事?”
“火警。人都在往外跑,这下估计要追丢了。”
追丢了目标,两名警察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四处张望,再也找不到看起来可疑的人物。人都在往外跑,中央空地那边很多工作人员甚至连布偶服也来不及脱,抱着几个小孩子涌向大门。
无奈之下,两人通过对讲机向警长汇报了楼下的情况。对讲机里,依稀还能传来那个女诈骗犯的疯言疯语。
警方留有她的资料,叫江之林。也知道她是惯常的诈骗犯,但她手法高明,一直捉不到实际的把柄。这次却不知被谁黑吃黑摆了一道。局面于他们而言,扑朔迷离。
门外,时左才放下怀里的小男孩,摘下了轻松熊头套。身旁的柳烟视蹲下来摸了摸他的头,温柔道:
“不要怕,看见那边的警察叔叔了吗?待在那边,他会带你去找妈妈的。”
男孩擦了擦眼泪:“我不怕。”他看了看方才把自己救出去的轻松熊大哥哥,布偶服已经淋得湿漉漉的,他的头发也是湿漉漉的,是出汗了吗?
男孩指指时左才的肚子:
“大哥哥,你抱我的时候,我觉得你的肚子好硬,轻松熊的肚子不是软绵绵的吗?”
时左才笑嘻嘻地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我的肚子里有宝藏。”
刚回到公寓里,柳烟视就把自己丢到了沙发上,将头埋进枕头里。
“全身上下都黏不拉几的,我要去洗澡。”
“你倒是去。”恶魔先生笑了笑,也不忌讳屋子里还有个女人,将上身脱了个精光,把湿漉漉的衣服甩到地上。
柳烟视坐起身来,瞟了一眼时左才,顿了顿,又看了他几眼,腾地站起身来往浴室里走。刚关上门,又从门缝里探出半颗脑袋:
“不许偷看。”
恶魔先生懒洋洋地笑道:“不是早就看过了吗你第一次来我家的时候”
“好看吗?”柳烟视忽然笑起来,笑容甜得像蜜。
“还可以,就是胸小了点”
“嘻嘻。”柳烟视伸出一只手来,晃了晃手上的那瓶不知从哪掏出来的防狼喷雾:
“你下次记得看仔细一点。”
浴室门关上了。恶魔先生摇摇头,坐在沙发上,放松地舒了口气。
柳烟视围着浴巾走出来的时候,时左才躺在沙发上,双眼紧闭,眉头皱起,看起来是睡着了。
“这次恢复成闷油瓶人格的时候,头疼得晕过去了还真是夸张。”
柳烟视呐呐了一声。又眨眨眼睛、撇了撇嘴,蹑手蹑脚地走到时左才身旁,给他盖上了被子。又跪在地毯上,饶有兴致地观察着他的睡颜。
她伸出手摸了摸时左才的头发,时左才的眉毛不再皱起,安详地像个小孩子。
“不过,这次的事情也终于告一段落了。看来,要很长一段时间都见不到恶魔先生了呢”
柳烟视喃喃自语着,温柔地笑了笑。她转过头,余光瞥到时左才的下半身。他还穿着那条湿漉漉的西装裤,竟就这样直接昏过去了。
她眨了眨眼睛,不知在想什么。沉默了四五秒。
“还是算了吧?”
距离开学还有九天,“恶魔先生”就已经超额完成任务,吃掉了狂言师生涯中的第一个欺诈师。
此时此刻,将借来的高利贷全部还清,算上利息,他净赚了一百八十万。
事情已经全部结束。
本当如此。
如果闷油瓶时左才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没有看见笑嘻嘻的柳烟视和一脸忐忑的安鹤市坐在自己面前,而自己身上只穿了一条四角裤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