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铅灰色的云团密布天空,不一会儿,滴嗒起了雨点,公主命李欣童整理好队伍,开始下山。
这支队伍共有不到一千名士兵,还有十几匹战马,负伤的兵丁也有十几人,且人人披甲,全都是大梁最精锐的士兵。
他们都是从大梁各个军团挑选出来的精锐士兵,用以协防京都城,负责皇室的安危,人人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
可这世上从未有过没来由的忠诚,他们的待遇自然比普通士兵要高,可如今一个很是严重的问题摆在公主面前。
那就是当他们的亢奋的情绪回落后,会发现,他们所效忠的新主人,怕是很难让他们拿上和从前一样高的饷银。
不但拿不上,而且无银可发,此刻公主开始焦虑,她去哪筹钱,养活这支骄兵悍将。
没银子,他们的忠诚随时大打折扣,而且随时会反水,毕竟她和沈易先的头颅价值四万两黄金。
这对于穷途末路的人,诱惑太大了。
她的安全暂时是有保障的,血族人一直在她身边守护,他们还沉浸在对公主狂热的祟拜中,可沒有银两,谁知道这种狂热又能持续多久呢?
雨渐渐下大了,不过,这雨下得不急也不缓,可下山的路开始变得湿滑,泥泞不堪。
公主骑的马,马蹄打滑,一旁就是万丈深渊,沈易先怕出意外,将她抱下来。
秋雨绵密,山中景物萧瑟,凄风苦雨,士气变得有些低落,公主愁绪万千,却无法排解。
这时李欣童从后追上了公主,见他急急忙忙,一路上摔了几个跟头,一身泥水,拦在公主身前。
“殿下,大事不好!”
公主一惊,脸上也只微微变色,问“李将军有什么事?”
“殿下,我们怕是已露了行踪,很快,京都会派大军追杀过来!”
“什么?怎么会?”
公主被吓得大张着嘴,不可置信的看向他,只见后者一脸认真,并不是说笑的样子!
“殿下,是这样,冯英儿隶属侦缉处,他每日必向黄锦报告动向的!”
公主一听立刻急了,吩咐他道“那你快顶替他回报消息呀!”
“回禀公主,一来军鸽在混乱之下,全放飞了,二来,他们之间自有一套密语,咱们不知呀!”
公主一下跌坐在地,幸被沈易先扶住,脑子一片空白,看来用不了多长时间,京都方面便会作出反应。
沈易先忙安慰她“殿下,黄锦和伪王他们必然不会猜到这边的情形,事出诡异,哪能想到有血族的存在?”
“你的意思是他们一时还不会有所动作?”
“是的,绝不会猜到!”
沈易先斩钉截铁的回答道。
“对,那咱们就和京都方面打个时间差,趁他们一时反应不过来,早做准备!”
打定主意后,公主站起身来,又恢复了往日的威风,对李欣童吩咐道“传我命令,加快行军步伐,争取在天黑前赶到宋家庄!”
“诺!”李欣童领命而去,很快为了加快行军,很多装备,就抛弃了,可山路又湿又滑,等他们下了山,又有几匹战马滑下了山谷。
下了山,往前没走了多远,便听到水声震聋,却看那条河,河面宽阔,顺着河流向上,才找到一处狭窄处,可以搭便桥。
在军士们搭便桥的当口,公主悄悄把沈易先拉至一边,见四周无人,才对他说“易先,我们没银子供养这支队伍呀!”
“殿下,车到山前必有路,我们去了宋家庄再做考虑吧!”
“我想这样安排,我派给你一个人,一匹快马,向西三十里,是凤灵城,能帮我把这只镯子当了吗?”
公主褪下腕上的手镯郑重交给他,沈易先将镯子收下,担心道“我走了,怕是暂且没人保护你,而且血魔也被你派去了京都城!”
“我有血族人保护,暂时没事的,倒是你,不知凤灵城收到悬赏通告没有?有的话,你就回来!”
沈易先想了想,当下似乎也没有比这更好的选择了,于是答应了,临行前又好好交待公主照顾好自己,恋恋不舍的去了。
等军士砍伐树木,搭好浮桥已到傍晚了,公主率兵过了桥,往前没走几步,前方斥候回报,再过几里就到宋家庄了。
据说宋家庄也是个大庄,好几个村庄聚集,户丁也上了千,快比得上一个小镇了。
可一路走来,却见道路两旁田地荒芜,成熟的麦子也不见有人收割。
有的是收割了一小半,麦草就扔在地边,好像主人有什么急事暂且离开,可放在旁边的镰刀却已生锈了。
这真是蹊跷,更让人捉摸不透的是,大路上竟空空荡荡,没有人来人往。
公主将李欣童叫过来问道“将军,你不是说宋家庄是个大庄子吗?为何出进山庄主路上没有一个人影?”
李欣童也是搞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按说这上千户居住的庄子,怎么没一丁点喧嚣,和人声呢?
于是他答道“殿下,这个卑职也弄不明白,咱们多派斥候向前打探吧。”
公主一听,似乎也没别的办法,也只能这样了,点头应允,可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李欣童依令派出了四名斥候,骑快马前去打探,公主一行人在原地等待消息。
四名斥候领命骑马,向前奔去,不一会儿,就跑得没影儿了,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有人回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公主在路边左等右等也不见这四名斥候回返,李欣童也是破口大骂。
他看到天马上快黑了,兵士们又冷又饿,还下着雨,再不安顿下来,怕大家怨声四起,降低士气。
快劝公主道“殿下,估计这四个小子东转西转迷路了,咱们别等他们了,先进了庄子再做计较!”
事到如今,公主环顾四周,雨雾茫茫,自己也从上到下湿透了,也想找个地方烤烤火,便点了点头。
越往前走,越诡异,蹊跷的事情越多,大路上有那小车,车上推着好多成熟,晾好的麦子,可主人去哪了?
似乎也是刚离开,可车里的麦粒都发芽了,这真是太奇怪了,莫非这些人都没再打算回来?
公主命令兵士们,将那些成熟还能吃的麦粒收起,既然无人要,那就替主人收了,让雨水泡久了,就不能吃了。
顺着主路往前行,到了宋家庄庄门前,大家纷纷被眼前的情景所震惊。
只见庄门大开,街上商铺,人家,也是门户洞开,街边的小贩摆的货摊一个接一个淋在雨中,无人去收。
往来马车,小推车,货物的担子,横七竖八,来回倒斜在当道上,似乎这些主人都是临时有急事搁在大路上就急得走了。
既然这么急,走这么匆忙,会遇到什么事呢?这真是奇了,好像这个庄子所有的人在同一刻,都遇到了非走不可的急事。
既然来到了山庄门口,兵士们也早已疲累,眼见天也要黑了,四野也没甚去处,只好先进庄安顿好再说。
大家陆续进入了山庄,可意外还是发生了,李欣童跨下的座骑临进庄门那一刻突然人立起来,嘶叫,一下把他掀下了马背,摔在地上。
他爬起来,火冒三丈,拿起马鞭狠抽那马,却怎么抽也拉不进来,起初他以为只是他的马发脾气。
然而几乎所有的马都是如此,任凭怎样抽打,就是不进去,公主见这情形,只好命令将马拴在了庄外。
众人越往庄里走,诡异的事情越来越多,家家户户都是门户大开,似乎走得极为匆忙。
有的饭桌上还有刚吃了没几口的饭,有的纺车上还挂着丝线,风一吹,纺车还骨碌碌转。
有的商铺里,货物齐全,台面上甚至还有未及收好的银钱,引来众兵丁哄抢。
一切都显得极为诡异,公主看了一眼李欣童,他的脸上也是充满疑问,她只觉得内心有种极其不安的感觉。
他们找见了两间大客饯,同时可容纳几百人,大家就在此安顿下来,后厨还有米面粮油,也有些菜蔬,甚至还有肉,只不过肉全坏了。
安顿下来,李欣童派人生火做饭,一切都是现成的,酒自取,也无人来算钱,柜台里的银钱甚至原封未动,且数额巨大。
李欣童亲自扣住了两家的银钱,交送给了公主,公主却极为慷慨,手一挥,全赏赐了众兵士,说是提前给大家的饷银,多出来的算赏钱。
她这么一来,引得众人极为欢欣感动,总算在这个冷风夜雨,苦闷的日子里找到一丝慰藉。
“殿下,您老是这么大手笔,会惯坏他们的,以后再发饷银,怕是不能再低于这个数了!”
对于李欣童的进言行为,公主也是极为赞赏,立刻表态道“将军说的对,以后本公主再有什么不足,还望将军马上指正!”
“殿下,还有一事,这城中商铺无人看管,我怕这些人去哄抢,还是着人看管的好!”
公主略微沉思了一下道“这个大可不必了,城中似乎只有我们,你只吩咐他们不要出门,另外加派哨兵,我总觉得这城中有莫名的危险,大家还是别分散为好!”
这一番安排足以让李欣童心服,尝听人言,有人天生下来就会带兵,以前他从不相信,而今看到公主,他信了。
“诺!”李欣童正要领命而去,却被公主叫回,又对他讲道“将军,我已派人去往京都城去救她了,此番去的是血族首领,你大可放心了!”
他听公主这么一讲,极为感激道“多谢公主成全,我给您找间上房,给您烧水,您也好洗个热水澡!”
这下公主有些羞涩,脸红到了耳根,点点头,悄声道“将军可否给我找些衣服呢?”
李欣童忙答应道“那我去城中店铺中去找一些吧!”说完转身下了楼,去为公主找几件合适的衣物了。
窗外秋雨绵绵,室内温暖如春,客践大厅中,饭菜已做好,虽然未找见肉可用,全是素菜,可也好歹是热的,众将士已饿累好几日,个个狼吞虎咽。
可角落里离大家最远的那两桌客人却不动筷子,他们无肉不欢,还必须是生肉,他们是血族人。
大家都怕他们,离他们都很远,连往这桌送菜的兵士,也是放下就远远跑开了。
其中一人拿起筷子将盘中的菜和饭扒拉个遍,弄得满桌狼籍,却不见一片肉,不由极为失望,赤红的双目,十分恼怒,将筷子一掷。
“想吃肉?他们不是都在那边吗?”
“血祖有令,不能动他们!而且我早喝腻了他们的血!”
这时角落那个白发老魔在一旁吃吃的笑,惹得刚才那位说话的血魔悖然大怒,口中尖牙暴出,张口对她咆哮嘶吼。
“你笑什么?”那血魔厉声斥问,眼中红光大盛。
“哼,我笑你们太过迂腐,放着那位上等佳肴你们不动,在这儿啃猪食!”
“你疯了,血祖可下的是死令,你活了五百年,觉着活够了,你为什么不去!”
那血魔反驳道,可这一番抢白却令那白发老魔极为不屑道“你以为血祖为何要变成她的猫?”
一群血魔互相看了一眼,都一脸疑问的看向她,只见她颇为得意道“血祖变成猫,不光是喜欢她,更重要的是,她身上流淌的是皇族的血,最纯净那种!”
“最纯净!”
“最纯净的,还是皇族!”
众血魔议论纷纷,眼中红光大盛,口中纷纷流下涎水,互相聚拢在一起,悄声道。
“喝她一口血,便可增强一成自己的法力!”
“怪不得她的哥哥成了阿修罗,想必他们身上的血是一样的!”
这时有个血魔站出来表示道“可是血祖临行交待过,不能动她!”
只见那白发老魔哂然一笑道“又不把她弄死,只喝她一半的血,她不会死掉的!”
“对呀!”
“是呀!”
“只要她不死,就没事!”
众血魔互相交头接耳,又有一人愤愤道“凭什么血祖天天可以尝到,我等却不行!”
他这么一句,引起群情愤慨!
此时公主已用完餐,正在浴盆里泡澡,滚烫的热水洗去她一身疲乏。
自京都城中逃出,还没有好好泡过一次热水澡,此刻的她正披散了如墨的长发,肌肤如脂玉,滑嫩泛亮,脖子秀美白腻,直看得门口偷瞄的众血魔馋涎三尺。
也不知谁挤动了门窗,吱的一声,公主睁开一双美目,寻声望去,惊问道“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