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夜半三更,万赖俱寂,街上已是宵禁,只有一队一队的士兵巡逻而过。
冯虎穿一身夜行衣,蒙面,劲装结束,手中提着一支能三连发的劲弩,身藏匕首。
他一路上躲过巡逻的士兵,攀上房顶,窜高爬低,纵跃起伏,来到了公主府。
府内有值守的卫兵,院内戒备森严,几名卫兵在廊下站立,偏偏今晚月亮出其的亮,他怕自己的身影投射到地面被人发现,只好先俯在房顶上。
清冷的月光洒下,庭院中好似下了一片银霜,偶有冷风拂过,几片落叶随风舞起。
好不容易等到风吹云彩暂时遮挡了月光,冯虎趁这时身形暴起,窜上了公主所居的正房屋顶。
他刚踏上屋顶,脚下瓦片,叭的一声轻响,瓦片碎裂两半,那一半瓦片正要滑落,他忙用手抓住。
幸亏这片碎瓦被他摁住,不然滑落下去落在院中,非要让卫兵发现不可。
刷的一阵夜风吹过,身上已出了一身冷汗,他不知道沈易先是否在公主房内,在沈易先面前只能小心万分。
他大致判断出公主的卧榻位置,为以防万一,再发出声响,将鞋脱下,手脚并用向前爬去。
喵呜一声,惊得他寒毛乍起,他连忙回头看,原来是公主的爱宠,那只白猫。
一身雪白的猫咪,在月光的投射下,好似周身遍洒银光,一双赤目,冷冷的注视他。
他一看是猫,这才放下心来,心想吓我一跳,好不容易爬至目的地,轻手轻脚将瓦片掀起。
透过瓦片空隙,月光下,只见卧榻上有两个人并排蒙头大睡,他见被子下显露人形,却无从判断男女。
为谨慎起见,他举起十字弓朝着两人致命处各射了几箭,砰砰,砰砰砰,几箭全钉射在那两人身上。
卧榻上的两人不知睡得太死,还是药效过猛,几箭钉射在两人身上竟丝毫无一点反应,好似打在假人身上,连血迹也无。
瞬间,他好似明白了什么事,急向后撤,只听耳中弓弦响动,啪啪啪几支大箭由下自上穿破房顶屋瓦,激射而出。
他前后左右闪躲,屋里的人却能根据他的脚步声,连射弓弩,位置判断之准,劲力之强,几次差点将他射个对穿。
如此強弓硬弩,竟然连连射出,臂力之强匪夷所思,他连忙连滚带爬想往墙头上跃。
只要脱离了房顶,对方的箭支就不会射到他,趁这卫兵尚未反应过来,还可及时逃走。
他是这样想,屋里的沈易先也早判断到,将受到惊吓,衣不敝体的公主推到一边,抄起一只太师椅用尽全力向房顶脚步声起处,砸了出去。
喀啦,一声巨响,沉重的太师椅破房而出,正砸在刚拔起身形在空中无从躲避的冯虎,一下将他砸落院中。
咣,咣,几声锣响,卫兵们大喊,有刺客!
这一下惊变陡起,院中卫兵云集,冯虎的肋骨被砸断三根,他手捂肚腹,摁住断骨,不敢有大动作。
扑上来的几个卫兵被他用袖箭射倒,他不敢停下,一个纵跃,爬过墙头。
好在墙头并未加高,他也将将跃过,亡命在街上狂奔,不一会儿,锣声四处响起,前后左右,举着火把的卫兵纷纷向他围拢过来。
他已身受重伤,跑了没几步,喷出一口血,头一晕,倒在路中间,失去知觉。
他刚倒在路边就被几个士兵悄然抬走,李欣童正在房门等侯,见他们将人抬到,忙开了门,抬了进去。
门外人喊马嘶,卫兵们呐喊,休叫走了刺客,林可凡咣咣砸门,“李总兵,庄里来了刺客,刺杀公主未果,公主有令,全庄搜捕!”
李欣童忙答应道“是吗?你先去,我穿起衣服,马上就来!”
林可凡在门外应了一声,转身去了,李欣童出了一脑门汗,幸亏他没推门而入。
他忙将昏迷的冯虎藏在床下,用布盖住,拿了把刀跑了出去。
尽管搜遍了全庄也未见刺客身影,沈易先不由心疑,刚才那一下砸得那人不轻,他怎会顺利逃脱?
搜查只好无果而终,卫兵被加大了巡逻次数,林可凡专门领兵守护在公主府周围。
沈易先回到公主府后,公主再也不顾别人眼光,扑上去紧紧搂住他,低声啜泣。
公主被吓得不轻,全身都在发抖,沈易先抚着公主柔顺的长发,轻轻安慰她。
刚才真是极险,如若不是他听到房顶上瓦片断裂的声响,此刻他和公主早已命丧黄泉。
卧榻上不过是摆了两个枕头用被蒙住,看那弩箭箭头处发出幽蓝的光,显然浸过剧毒。
“易先不用等明年了,你快娶我吧,我真的好怕今生今世再也无缘和你在一起!”
公主眼中泛起泪光点点,好似雨打梨花,万分让人爱惜心疼,沈易先忙将她抱起,对她说道。
“殿下不必过于惊慌害怕,有我沈易先在,谁敢动你分毫,我遇人杀人,遇魔杀魔,鬼神阻挡,我也照杀不误!”
当沈易先这边安抚公主时,冯虎被一阵钻心的疼痛惊醒,“别动,不想死得快,就一动别动!”
冯虎睁开眼,这才发现,自己的肋下断骨处已被矫正,绑上几根木棍用以固定。
他听到这说话语气如此熟悉,抬眼一看,竟是李欣童,心中大骇,想挣扎摆脱,却又一阵疼痛几乎让他晕厥。
“告过你了,别动!”李欣童一把摁住了他。
“你什么意思?”
“你什么意思,我就什么意思!”
冯虎怔怔的看着李欣童,他万没想到黄公公的手伸得这么长,良久,他心知这事不便多问。
“你能转告下黄公公吗?”
李欣童冷笑一声,哂笑道“转告什么呢?说你行刺失败?有用吗?”
冯虎痛苦的闭上了双眼,他知道,黄锦只注重结果,从来不问过程,再想行刺已无可能,看来冯家必死一人!
“好了,你的伤我已替你包扎好,我这儿有一身士兵的衣服,换好了,滚吧!”
冯虎挣扎起来,脱下了夜行衣,换好衣服,一推门,见左右无人,悄然避过耳目,回到住处。
冯虎的衣物和弓弩,顺手被李欣童顺手扔进炉膛里烧了,收拾完冯虎所留的血迹,绷带,天已快亮了。
此时鸡叫了第一遍,冯虎在屋中痛苦的闭上了眼,一想到再过一时片刻,天一亮,冯家就有人将身首分离,好似万箭穿心。
几番折腾下来,天已大亮,一切尘埃已落定,而今日如若公主不死,他的家人将又会有一人赴了黄泉。
尽管身受重伤,为防别人不疑心,他只能换好装束去了公主府报道。
他怀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来到了公主府,此时公主昨夜受了惊吓,一夜未睡,天亮时才被沈易先哄睡。
此时庭院中的他手下的卫兵已是乱纷纷,议论昨晚发生的事,“咦,冯侍卫,怎么昨天不见你来呀?”
冯虎忙推托道“我昨日偶感风寒,早已睡下了!”
“哎呀,你可不知道,昨夜有刺客混入公主府,幸亏沈大人机警,公主才逃过一劫!”
他故作惊讶道“是吗?哎呀,公主没什么事吧?抓住刺客没有?”
“公主没被伤到分毫,只是那刺客十分凶悍,狡猾,打伤咱们的人好几个,竟让他给跑了!”
说罢那名铁卫一脸惋惜,他也跟着叹息了两声。
此时,沈易先换了一身护甲,从公主房间出来,众铁卫立刻停下了议论,肃立两旁。
“诸位兄弟听令!”沈易先命令道。
众铁卫和院中的卫兵立刻绷直身形,只听沈易先命令道“想那刺客已身受重伤,不会走远,就藏在某处,你们随我挨家挨户的搜!”
“偌!”众人一齐应声道。
“沈大人,冯大人他身体不舒服!”刚才那个铁卫忙建议道。
“哦,不碍事!”冯虎忙推托道。
“那冯大人就留下看守吧!”
冯虎正巴不得如此,忙应承下来。
目送沈易先带人去搜检,自己将那半瓶鹤顶红,准备伺机下毒。
这时一秤银也刚刚起来,忙去向公主请安,却被丫鬟拦住,说公主她还在睡。
他听丫鬟这么一说,也只能安下心来,慢慢等待。
这时曲良玉也携妻子来慰问公主,听闻昨夜刀剑声起,说是来了刺客,也是吓得一夜不敢出来。
天一亮,他和妻子起身过来看看公主安好,听说公主只是受了点惊吓,并没被伤到,这才放下心来。
“这是我们一点心意,还望转交公主,这山参是百年老参,最是滋补,有祛邪,镇惊的作用!”
几名丫鬟和一秤银忙代公主收下,客气了几句,待送走了曲良玉夫妇后,一秤银交待丫鬟将山参送至厨房熬制。
冯虎将这情形看在眼里,心想,如若不趁这个机会下手,以自己目前的状况怕是难以再次入夜潜杀。
冯虎见那丫鬟远去,忙趁人不备,远远跟去,他来不过数日,还未曾注意厨房在哪。
他正要跟上去,身后却被人拽住,吓得他魂飞天外,以为自己所思所想被人撞破。
他慢慢回过头来,一见原来是一秤银,惊奇道“小姑娘,你有事吗?”
“冯侍卫,您教教我抓鸟吧!”
这可真是弄巧成拙,尽管冯虎心急如焚,他也不敢面上表露出来。
这小姑娘和公主极为亲近,乃是公主认下的干女儿,不是亲生也胜似亲生,几乎无话不谈。
他只好无奈的答应道“好吧!”
一秤银脸上一片欢欣神色,他只好带上她,来到一片扫净雪的庭院空地上,撒下一点黄豆,小米,用几支小木棍撑起一个大笸箩。
小木棍支撑极为巧妙,稍稍一碰,大笸箩就会落下,扣住里面正吃食的鸟儿。
募地他突然想到一个关键所在,就是自己在这边的所作所为,黄锦又是如何知晓的呢?
无疑宋家庄已混进了侦缉处的密探,自己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们的视线。
如果他今天再杀不了公主,冯家的人将又会死一个。
尽管自己已拼尽全力也难免失手,就算自己身死也无法保全家人!
这时送山参的丫鬟去而复返,她已端了一碗参汤回来,参汤太过滚烫,她一路端来,尽管用手绢垫着,还是烫红了手。
她早已忍不住,忙将参汤放在窗台上,偏又内急,喊一秤银替她端进去。
可是一秤银玩兴正酣,嘴上答应的好,却不动身,冯虎见状,心想,这许是天意。
“我去吧,你在这儿看着!”
一秤银听他这么一说正巴不得,连连点头,冯虎端上那碗参汤,将小半瓶毒药全倒了进去。
“殿下,你起来了吗?卑职给您送参汤来了!”
“冯虎?怎么用你来送?她们呢?”
公主正纳闷,想来也是她们备懒吧。
“好吧,我起身了,你送进来吧!”
听到公主吩咐,冯虎端着参汤推门而入,公主刚刚起身,身上只着里衣,在他面前公主从不避讳。
公主体如琢玉,肌肤胜雪,腰身纤细,盈盈一握,曲线毕露,凹凸有致,直看得冯虎面红耳赤。
他一想到假若公主喝下这碗参汤,顷刻间,人间如此尤物就要香消玉陨,不觉有些心痛。
公主的眼睛如梦似幻,大大的双眼仿佛洞察人心,纤细的眉,圆润的唇,如万般柔丝牵动着他的心。
“傻看什么呢?还不放下!”
公主饶有兴致的看着冯虎迷醉的眼神,后者如梦初醒,将参汤放下,傻傻站立一旁,手足无措。
“还有事吗?”
“没了,那我出去了!”
冯虎转身欲走,却又被公主叫住,他只好慢慢转回身,却见公主款款向他走来。
“你不是想看我吗?那我站在这里让你看个够!”公主最爱这样挑逗他,明知他是个宦官,可一想到他的哥哥冯英儿,说不出的恨意,只好天天折磨他的弟弟。
“殿下,别这样!”
“哼,每次见到你我就想到你哥哥逼我下跪,不过你还好,放心我不会杀掉你冯家的人,这一点,我确实违誓了!”
听公主这么一说到家人,冯虎那颗本来被公主揉软了的心,瞬间又坚硬起来。
“殿下,参汤还是趁热喝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