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审言自来到公主这里,就被软禁在公主府的一处宅院中,他没想到夏思良在没有等到他回去的时候就发动了袭击,让他这个使者处在极危险的境地。
他有一种被出卖的感觉,不过他知道公主是个十分重情的人,不会因为一时气愤把他这个昔日的老师杀掉。
尽管如此,他心中觉得对公主十分愧疚,此次夏思良的不告而战,让他看起来像个细作,仿佛与夏思良提前约好,来了个里应外合。
他只知道夏思良让公主吃亏不小,后来的事情他并不知道,一直等到第三天,公主特意来看望他。
仅仅半年过去,夏审言再见到公主时发觉她少了很多稚气,也不再软弱,虽然在外貌上并没有多少改变,可是气质上竟多了几分不怒自威的凛然之气。
“夏师在这里可住的惯?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学生会尽力满足你一切要求!”
夏审言一脸歉疚,十分诚恳的对公主说道“殿下,我实不知夏思良会不顾我而发动突袭,这我真的不知情!”
公主笑眯眯的看着他,直看得让他心里发毛,心想,公主该不会是气极反笑吧,那样一来,真指不定把他咔嚓了。
他怀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小心的问道“殿下,受损严重吗?不过你得小心了,因为夏思良部后面紧跟着夏郎的七十万大军,要不,您放了老夫,老夫仗着几分薄面,和夏帅一说,让他……”
夏审言话说到半截,见公主的神情始终笑眯眯看着他,笑得他心里直发瘆,让他不自觉的就说不下去了。
“殿下,你这是怎么了?该不是夏郎的七十万大军已打过来了,那这下可糟了,东平城城墙低矮,这经不住吧?这样,您让我出去和他讲,让他罢兵!”
他这句话一说出,不光公主笑了,在一旁的姹紫和侍卫们早已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
夏审言十分诧异,看向公主的眼神万分不解,公主一摆手,侍卫们和姹紫才勉强收住笑声。
公主柔声说道“夏师,多谢你的好意,不过,这一切已经不用担心了,夏思良和夏郎已经不再是问题!”
夏审言听了这话一惊,他不敢相信,也绝没想到夏郎的七十万大军已崩溃,便压低声音问道“难道殿下你已投降,或是答应了东平王的要求?”
“没有,本宫已经把夏郎杀了,他那七十万大军,也土崩瓦解,他的首级就在本宫的白虎节堂内,要不,夏师请过目?”
夏审言一听这话,整个人都呆了,公主见他一脸震惊的模样,笑了笑,一招手,唤道“姹紫,去前厅将盛有夏郎首级的木盒拿来,让夏师一观!”
姹紫轻轻应了一声诺,转身出去,片刻钟,姹紫提着一个锦木盒放至他面前,一旁的侍卫将盒子打开。
“夏师请过目!”
公主手一指,只见那木盒中的头颅已用沥青和石灰吸净了血迹,死灰的脸上呈现出惊讶恐怖的神情。
夏审言一看,他认出了这颗头颅的主人是夏思良,而非夏郎,可这也够让他惊恐了,吓得他脸色苍白。
“殿下,这人不是夏郎,是夏思良,不过,你说夏郎七十万大军全军覆没,这,这不可能吧!”
公主还未来得及答话,姹紫插言道“什么不可能,夏郎部光烧死战死的尸体就有二三十万具,好多都化成了灰,俘虏了三十万人,缴获军器辎重无数!”
公主脸上微微有些不悦,一瞪姹紫,她顿时噤了声,而在一旁的夏审言满脸震惊,怀疑,悲戚之色不一而足,有那么一刻钟,他脑中一片空白,到最后,他相信了,因为对方没有对他撤谎的必要。
“夏师,夏师,你还好?本想着过几日再与你讲,可是那就显得本宫不尊重您……”
“殿下!”夏审言一摆手,眼神哀婉的对她说道“事已至此,老夫希望你看在我们师生一场的情分上,还是放我回母国吧,这个时候,我不能撇下东平王!”
“夏师,本宫不是不尊重您的要求,只是真的不愿在战场上遇见您呀,我真不敢想那样的场景,就请夏师留下,不敢奢求您辅佐我,您再考虑一下?”
公主实在是不愿与自己昔日的老师变成敌对关系,言辞恳切的说道。
只见夏审言一摆手,神情哀婉至极,公主知道,他心意已决,再难挽留,心中多少有些怅然失落。
她耳边似乎响起了当日在清思殿中郎郎的读书声,往日情景历历在目,眼中泛起了潮气,心中阵阵酸楚袭来。
夏审言见公主一言不发,脸上多少有些悲戚之色,忙安慰她道“殿下不必难过,相比与你的父皇,你的所作所为不知比你的父皇强过多少倍,若他在天有灵,不知道该有多欣慰!”
“夏师,本宫永远也忘不了当日在清思殿的过往,可是你去意已决,学生也就不再勉强,这里,随时欢迎你回来!”
公主叹了口气说道,此时她的双眼通红,夏审言见了笑道“人都说你变得比往日狠厉了,可在老夫看来,你还是那么柔弱,这一点你不如你的母亲,你记不记得你母后常说的一句话?”
“我欲为则为!”
公主终于笑了,很快回答道。
“很好,可是还有一句,你记得吗?”
“不可为之事则不为!”
公主正色道。
“对,注意两者的关系!”
公主用力的点点头,夏审言作别了公主,在沈易先派了一队禁卫军的护送下,离开了东平城。
公主站在东平城头上望着老师远去的背影,挥了挥手,一直等到他和禁卫军的身影消失在地平线后。
“殿下,这是今年开的第一朵栀子花!”
姹紫将一朵带枝的栀子花举在公主眼前,公主万分惊喜,只见这朵栀子花分外的小,白嫩的花瓣上,还有一层细密的水珠。
公主闭上如梦似幻的大眼,细细一嗅,只觉得栀子花特有的芬芳,带着一丝丝冷香,直沁人心脾。
这股熟悉的香味儿仿佛让公主回到往昔,看着这朵今年初开的栀子花,公主忙吩咐道“快点放入花瓶中,注上一点水!”
“诺!”
一个丫鬟忙轻手轻脚将花枝接过,转身离去,这时苏云来向公主禀报道“殿下,我们的船厂已竣工,可以打造三层以上的大战舰,第一期共七艘战船已正式开工了!”
“很好,人逢喜事神色凛,开年之后,胜仗一个接着一个,宋家庄那边,一秤银又多开了十几家丝厂,到了蚕丝成熟的秋季,今年又可产上好的丝绸上万匹,从这儿就可发往西方各邦国,仅这一项,就够我们吃喝不尽!”
苏云自接受公主建造港口和船厂的任务,就淡出人们的视线,经过几个月的呕心沥血,港口和船厂初具规模,他是看着公主一步一步强大起来的,觉得自己当初被公主俘虏不失是一件幸事。
公主抬头看了下这四月的天,靛蓝色的天空下,轻柔洁白的云显得格外让人心醉,阳光洒在公主身上,柔柔的风吹拂公主的长发,好似一个女王,在城头上,俯看众生。
天边飞来一只信鸦,是一只有着黑色羽毛的信鸦,公主认出了这是夏国的信鸦,夏国人崇尚黑色,这一下让公主认了出来,果然,卫兵将信呈了上来,正是东平王,夏莒的印信。
公主将信拆开,略微粗粗一看,那东平王的口气异常的骄横,先是不以为意的讲了下那七十万大军的损失对于夏国来讲,丝毫不在意,转而严厉的申斥公主竟不宣而战,实是有失一国君主的风范。
公主对这样的指责一笑置之,若说偷袭,那也是夏思良在先,不过公主懒得计较这些。
紧跟着东平王以温和的口气详述了夏与梁之间的渊源,又以长辈的口气,训斥公主诸多野蛮行径,说什么以卑鄙手段欲刺敌国大将是非常不仁道的恶行。
总之洋洋洒洒数千言,纸张费了有几十张,在公主看来,通篇废话连连,直到快收尾时,才讲了那么一句,我已派使者带着我的条件与你面谈。
公主看了这厚厚一沓信后,终于长长出了口气,转眼看了看那只可怜的信鸦,拍了拍它小脑袋,说道“难为你了,带这么沉的信,飞这么远!”
那鸟儿已经累得趴在那里一动不动,这时正好沈易先看到,笑问“那老匹夫都写什么呢?写这么多张!”
公主笑道“我就纳了闷了,费这么多纸有什么条件说不全,非要派个使者来,尽说了一堆没用的废话!”
她说完,随手将信一扔,这十几张上好的质地的纸,如同一只只白蝴蝶一般,飘飘洒洒落了了城墙下。
恰巧被一群野狗看到,以为城上又扔下了食物,扑到近前,却发现一堆废纸,很不满的抬起后腿,尿了一泡,发黄的狗尿将东平王的印信浇透。
与此同时,东平王夏莒被自己宠妃端起满满一大杯清酒泼了一脸,周遭嫔妃早已见怪不怪,哈哈大笑。
这时黄金武士前来禀报,“王爷,国师驾到!”
东平王夏莒抹了一把橙红色的酒水,略带醉意的说道“让他进来!”
国师道心在得到卫兵准允后进了大帐,只见大帐内莺莺燕燕,满室春色,那些夏国周边的附属王国进贡的美女让人目不瑕接,心荡神移。
“国师,你喜欢哪几个,本王将她们赏与你!”
道心听到这话以后,忙推辞道“贫僧早已看透俗世,这些粉红骷髅还是大王留用吧!”
东平王夏莒一听此话寸带刺,忙向众美挥了挥手,这些嫔妃立刻从道心身边一一退出。
当帐中只剩东平王和道心时,道心才开口道“大王,出使的人选选好了吗?”
“本王已派了我朝最能言善辩之学士,窦大学士出使东平城,相信窦大学士会不负本王,给那公主一个下马威!”
东平王胸有成竹的说道。
道心笑了,说道“大王,您指的是那个描眉染齿的窦铁嘴吗?”
“国师言重了,那不过是京都附近的一种贵族风尚,窦学士不过是追随效仿而已!”
道心听东平王这样为自己的宠臣辩护,就明白窦大学士正使的位置已不可撼动,没办法,他只好退而求其次。
“大王,那么副使的位置定了吗?”
此话一出,东平王有些明白道心的意思,便试问道“难道国师有更好的人选?”
“阿弥陀佛,举贤不避亲,大王可曾记得和郎亲王一齐逃回的那个和尚吗?”
“你是说那个来自禅岩寺的和尚?”
“是的,此人有大才,他完全可以胜副使的位置!”
说到此处,道心干脆压低声音对东平王小声说道“大王,此人会巫蛊之术,您再派一个顶尖杀手,两个人一旦配合好,完全可以杀了公主,只要她一死,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
“这个……”
东平王之前不是没动过这样的心思,可是他知道,想派杀手刺杀公主的人之前有很多,可是都无一例外的失败了!
“国师,这样做怕是有风险吧。之前的大皇子,二皇子,梁国的齐王,苏平王,都从拍各自的顶尖杀手,去杀她,结果一次也没有成功。”
东平王不无担忧地对国师说道,后者,连连摇头一笑道“大王,那是他们方法不对!”
“方法?还能用什么方法,不都是潜赶东平城。找机会把她杀了吗?”
道心笑了笑“大王,这个来自禅岩佛寺的僧人有一手,他师从镜像门,也会拘人魂魄,”。
东平王听到这里忙点了点头,说道“那当然再好不过了。另外。你们千万要注意。防止公主耍诈!”
“诺!”
道心应声后并未离开,东平王见他不走,想来一定还有话讲,于是又问他道“国师,除此事之外,还有什么事吗?”
道心听到这里后,便回答道“大王,贫僧也要去,要大开杀戒,为我师弟报仇雪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