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的枪声,必然已经惊动了周边的住户,只不过很多人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观念,只是命令下人在家里严加戒备,并没有及时从后门出来查看情况。
因此魏大勇没有撞见外人,很顺利地出了巷口。
他在巷口驻足片刻,警觉地左右张望一下,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看来梅雪并没有试图再次袭杀他,也可能是她觉得魏大勇只是个寻常武僧,自己既然惊动周边,就只能优先选择安全脱身,隐匿行迹为妙,没必要多此一举。
魏大勇想了想,大步流星穿过附街直奔主街。
他看看天色,刚才一番折腾浪费了一个多小时,估摸着圆同他们已经差不多办完转账的事情,若是自己再赶去中央银行,说不定会扑个空。
魏大勇也就没有打算再去跟他们会合。
便在这时,前方的街道上出现好些个巡警,穿着灰黑色警服,戴着警帽,打着绑腿,腰间全副武装,直奔这个方向而来。
看来是有人听到枪声报了警。
魏大勇不想惹祸上身,扬手拦住街边的一辆黄包车,跳上车叫道:“去太古码头,吴记粮行!”
车夫答应一声,迈开步子大步流星,黄包车载着魏大勇,径直往太古码头方向而去。
不多时,魏大勇便回到了粮行门口。
空地上还停着不少敞篷的拉货马车,苦力们不停地往车上装运粮食,一个林姓账房先生带着两个小伙计,正在清点数目,登记造册。
看见魏大勇从黄包车上跳下来,林先生马上迎了上来:“二爷怎地独自一人回来了?”
魏大勇听着“二爷”三个字着实别扭,纠正道:“我虽与吴大哥义结金兰,不过我是个出家人,顶着个二爷的名头实在是不像话,你还是叫我魏和尚就行。”
林先生讪笑两声,没有接这个话茬。
魏大勇张望一下,没看见吴天华的身影,便问:“我大哥哪去了?”
林先生恭恭敬敬地回答:“东家方才把事情安排妥当后,便去行会总部了,听说是要找同行借调粮食。”
这事魏大勇昨晚已经听吴天华说过,他又问:“那么,我师兄他们回来了吗?”
“没有,他们的马车尚未回来……”
正说话间,就听得马车“得得”声由远及近,林先生一指马车叫道:“可巧,他们也回来了!”
魏大勇放眼望去,看那外观,果然是吴天华的私家马车。
马车到了跟前,还未停稳,真远就一马当先跳下来,圆同师傅和老周都被他落在后面。
真远跑到魏大勇面前,急切地问道:“师兄,你突然跳车,究竟是去干嘛?”
虽然旁边站着林账房等外人,不过魏大勇觉得这件事没什么可隐瞒的,便开口答道:“你猜我刚才是看见了谁,才跳车追过去?”
真远听得满头雾水:“师兄,咱们初来乍到,在汉口人生地不熟,你怎么会遇到什么认识的人?”
此时圆同师傅和老周也走到了跟前,圆同毕竟江湖老到,一听这话,隐隐约约觉得事有蹊跷,脱口而出:“真永,莫非你看到了梅雪姑娘不成?”
不待魏大勇发话,真远就叫了起来:“怎么可能?她昨日跟我们分手之后,亲口说要直接去学校,还说学校在汉口的西郊,离我们这里远着呢!她怎么可能今天早上就又出现在这一带?”
圆同师傅说道:“方才真永跳车追过去时,我探头看了一眼,看见他前面百来米的地方,有一个年轻女子的背影,颇有些印象,跟梅雪有七分相似,只不过那人的发型服饰,均与梅雪相去甚远,看起来就像个富家小姐,所以我也不敢确定。”
说着话,圆同把目光转向魏大勇,希冀从他口中得以确认。
魏大勇颔首说道:“没错。我看见的那人,正是梅雪。”
“咦?!”
虽然圆同师傅觉得自己多半不会认错人,但是真从魏大勇口中得知那人的确就是梅雪时,他仍不免讶然地失声叫了出来。
真远一脸茫然地问道:“这可奇了怪了,她不是去学校了吗?怎地会回来这里?还有,她哪来的钱,可以穿得光鲜亮丽?”
魏大勇摇摇头说道:“这个我也不清楚。”
真远奇道:“师兄,以你的脚力,难到追不上她吗?”
“你们有所不知,这事透着十足的古怪。就在刚才,我差点丧命在梅雪手里……”
圆同和真远闻言,各俱大吃一惊,不过眼见魏大勇活蹦乱跳地站在面前,心知多半是有惊无险,一颗心这才落回肚子里。
老周当下请三人进了厅内,魏大勇落座之后,便将他下车后,如何跟着梅雪路过三井洋行,又有两个便衣也尾随梅雪,结果在巷子里,梅雪杀了那两个人,并且伏击魏大勇,最终未能得逞,这一系列前因后果,如实讲述了一遍。
魏大勇说得轻描淡写,但圆同和真远深知魏大勇的为人,素来不是那种大惊小怪的人,方才发生在他身上的事,决不会像他说的那样平淡。
听魏大勇说到梅雪居然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圆同与真远都不免骇然,不过她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究竟意欲何为?
魏大勇脸色凝重地说道:“我怀疑她是鬼子的特务,进入汉口或许就是为了刺探军情。”
真远瞪大了眼睛:“那么娇滴滴的一个姑娘,应该不会是奸细吧?该不会是师兄你杞人忧天了吧?”
圆同却是皱着眉头问道:“何以见得?”
“好,那我就给你们捋一捋。”
魏大勇分析说道:“当时我们二人短兵相接,实则凶险无比,稍有闪失就会丧命,故此我也无暇多想。不过在回来的路上,我仔细琢磨了半天,觉得真有这个可能性。”
“首先是梅雪出行的时间段。”
“她说就读的河南大学,因为开封城沦陷,刚从当地迁来汉口,她本人则是从郑县亲戚家赶来开学,而她曾亲口告诉我们说,她在报纸上看到过鬼子即将进攻武汉的消息。”
“你们想想,武汉一旦开战,学校必然无法保持正常教学秩序,就算到了学校也是徒劳,这是常识。她一个姑娘家,不会想不到这一点,却完全不顾战争即将爆发,偏偏这个时候火急火燎地赶来汉口,这本身就值得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