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听得吴天华恶狠狠地骂道:“小子,真是给你脸你不要脸!别以为我二弟是出家人不愿逼人太甚,我可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你小子事到如今,还没搞清楚状况吧?都落到这田地了,还敢跟我谈条件,简直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说完,吴天华踩住侯平伤口上的那只脚掌,故意用力碾压几下。
他的力道把握得很好,既不至于踩断侯平的腿骨,又恰好撕裂了侯平包扎好的伤口。
侯平的腿上,厚厚的纱布里,顿时渗出大片的血迹。
疼得侯平大叫一声,几乎昏死过去。
恶人自有恶人磨。
早在进入这个房间之前,魏大勇就跟吴天华商量好了,在审讯过程中,他俩分工合作,一人唱红脸,另一人唱白脸,总要设法撬开侯平的嘴巴。
本来魏大勇计划自己唱白脸当恶人,让吴天华唱红脸充好人,不过吴天华不答应,他说魏大勇是佛家弟子,总是心存善念,而自己毕竟是青帮在汉口的龙头老大,便说服魏大勇把角色调换一下。
在侯平说话吞吞吐吐的时候,吴天华立刻拿出当年身为红棍时的狠劲,二话不说就放倒了侯平。
侯平本就不是一个死磕到底的滚刀肉,被吴天华这么一修理,他反而老实了许多,缓过一口气后,忙不迭连连求饶。
吴天华这才收回右脚,脚背轻轻一钩,就把竹椅恢复原位。
然后就见吴天华把右脚抬起来,放在竹椅的位子上,整个人重心前移,慢慢地向竹椅的椅面施加压力。
随着“嘎吱嘎吱”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这张看似结实牢靠的竹椅,硬是被吴天华踩踏得散了架,成了一堆杂乱不堪的竹片。
这摆明了是吴天华在无声地警告侯平:你小子招子放亮点,爷可是练过武的,再敢半句废话,爷就跟拆椅子一样,拆了你的骨头!
侯平冷汗淋漓,一半是伤口的剧痛造成的,另一半是因为他真的害怕了--
魏大勇的性格被他摸准了,绝对做不出践踏自己伤口的事情。
但是眼前这个家伙不出手则罢了,一出手就让人痛不欲生,骨子里透出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狠劲,简直就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吴天华似笑非笑地盯着侯平,忽地叫道:“来人!”
立刻就有两个人推门进来,垂手而立。
吴天华吩咐:“把这堆垃圾清理出去,顺便再拿一张新的竹椅进来。”
破损的竹片清理一空。
很快,新的竹椅又放在刚才相同的位置。
吴天华没有坐回原位,而是站在原地,也就是侯平的身旁,只要他一不高兴,随时可以再踩对方一脚。
侯平也生怕自己稍有动静,会招致吴天华的再度蹂躏,所以一直不敢动弹,就保持原有的姿势,趴在地上。
耳边听得吴天华说道:“起来,坐吧!”
侯平哪敢起身落座,被吴天华这么一折腾,他已然痛不欲生,要是吴天华再飞来一脚,只怕自己伤口恶化,这辈子都有可能站不起来。
他宁可就这样趴在地上,也好过坐着受罪。
吴天华见状“嗯”的一声:“你是爬不起来,还是不愿遵照我的话去做?如果是前者,我乐意效劳扶你一把,假设是后者的话……”
听话听音,锣鼓听声。
侯平是真被吴天华整怕了,一听对方说要扶自己,吓得魂不附体,一骨碌爬回竹椅上坐下。
只是他伤口裂开,又疼又怕,不觉双股战栗,唯恐吴天华再度翻脸,自己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吴天华绕着侯平兜圈子,问道:“我二弟魏和尚你认识,那么,你知道我是谁吗?”
侯平当然不晓得:“恕小的眼拙,敢问太爷是……”
受到严重惊吓的侯平,慌不择言,连“太爷”这个字眼也蹦出来了。
吴天华“哈哈”一笑:“太爷二字休要再提,我姓吴名越字天华……”
他才刚报出自己的名号,侯平已经失声惊叫起来:“原来你是……你是……”
混黑道的人,自然对道上的人物了若指掌。
以前侯平曾经跟随梁一龙来过一次汉口,早就对龙头老大吴天华的名字如雷贯耳。
当时梁一龙还想给吴天华拜码头,不过吴天华虽然是青帮在汉口的香主,素日里却是个比较爱惜羽毛的人,杀人放火、绑票勒索之类下三滥的事情,他是不屑去做,听说梁一龙在郑县声名狼藉,于是闭门谢客,拒不接见梁一龙。
为这事梁一龙还忿忿不平,在背后大骂吴天华狗眼看人低。
但他也只是向自己人发发满腹的牢骚而已,借他一个胆子,也不敢去找吴天华的晦气。
侯平没想到自己今日居然见到了这个传奇人物,更没想到来自松山空明寺的魏和尚,短短几天时间,就跟吴天华称兄道弟了。
既然在汉口城招惹了吴天华这个地头蛇,侯平感觉自己如同三九天当头浇了一盆冰水——透心凉:落在吴天华手里,恐怕他有的是手段招呼自己。
吴天华知道时间紧迫,不想跟侯平废话:“知道就好。闲言少叙,你眼下唯一的活路,就是跟我们合作,把关于联络点的一切从实招来。我会立马给你500块现大洋,明天你就可以返回郑县,若是你想留在汉口,也可以在我的堂口里谋个差事。”
侯平听了真是欲哭无泪--老大,你早说这句话,我何至于跟你们兜圈子,又何至于被你打得这么惨?
吴天华之所以要先打侯平一棒子,然后再给他一根胡萝卜,自有道理。
假如侯平一开口提条件,吴天华就满口答应,那么侯平很可能就会避重就轻,提供不完整的信息。
被狠狠修理一顿后,侯平心里的惶恐不安已然达到顶点,这个时候即便吴天华不给他甜头,侯平也不敢使诈耍奸。
但是吴天华偏偏在他最绝望的时候,许给他这些好处,就是为了让他产生一种大起大落的反差心理,从而死心塌地为自己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