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红大娘带着浅浅回到密室,叶云生与戏班之间的合作,便正式开始了。
与浅浅约定了明日午时在长安东门汇合,一道出发前往兔舍,叶云生就告辞打算回去再睡上一觉,明再做整理,并安排诸事。
这会儿他与黑衣男子从荒郊野外找到了官道,沿道而行,摸着方向来到了长安城外。
长安尽管残破,依然是下屈指可数的大城,从里面出来花钱就能办到,可是想从外边进去,就没那么容易了。
两人也没有夜行之物,赤手空拳废了半劲才爬进城里。
闹了这么一路,不早就在戏班里的黑衣男子,连叶云生都饥肠辘辘,口渴难耐。
两人几乎直扑酒坊店肆,寻了处还在收拾的,把个想睡觉的店家给拖着,硬是要了些酒菜。
两人一通吃喝,将五脏庙祭罢,这才互相道了名号,认识了彼此。
之前无论是戏班的打手戏弄折磨,还是红大娘以生死威胁,黑衣男子都不肯出名字,这回叶云生一问,他就直言相告。
这黑衣男子名叫崔胜,江湖名号黑衣阎罗,是新近在江湖中闯荡的浪客,叶云生未曾听闻,只有一面之缘。
“我曾在未央宫遗址附近见过你,当时你在对付戏班之人,还有两名洛阳清风门的剑手,我看那些人不是你们的对手,就未现身。”
“惭愧,崔某没有一个正经出身,年少时爱慕行侠仗义的习武之人,就跑到江湖上寻访名师,分别拜了几位师傅,学了些刀法。武艺粗鄙,让叶兄见笑了。”
叶云生敬了他一杯酒,道:“兄弟凭着自己能学到这身本事殊为不易,更让人钦佩的是有一颗行侠仗义,无畏生死之心,不必妄自菲薄。”
崔胜喝了杯中酒,直接捧起酒坛给叶云生倒酒,再举杯敬他。
“叶兄是为了那些被掳走的娘子,查明原委,才装作被打晕了,让他们带你去见红大娘?”
“即是为了这些女子,也是为了我的一位朋友……不如此,轻易间怎能见到戏班当家?”
“可是你如何能肯定她会见你,而不是直接叫手下把你杀了?”
“不能肯定,不过也无所谓,就是顺水推舟,尝试一下。”
“也对,他们若是真要害你性命,你随随便便就能杀光他们。”
“过奖过奖。”
店家在一张桌子上都靠着睡着了。崔胜不好意思叫人家如此辛苦熬着,便欲付了酒钱离开。谁知摸了摸兜里,银钱都被戏班的人给拿了去。
叶云生怀里倒没有被掏过,当下丢了钱在桌上,叫陵家收拾,与崔胜一同走到街上。
“可是红大娘为何要将你带过去?”崔胜是江湖浪客,对于江湖中的门道十分清楚,但有些勾心斗角与阴谋诡计,或许是遇到的少,一时间想不明白。
“因为她不知道我是不是在针对戏班,不确定我背后有没有人指示。就像你一样,不是也带你过去了吗?”叶云生耐心地与他道。
“那真是如她所的,有人在故意散布谣言,设计戏班?”
“她的那些,听过就算了,十句里面可能只有一句是真的,所以不要当真。”
“那我们还听她的,去找兔舍?”
“当然要去,非常碰巧,她的其中一句话倒是真的,这一点我可以确定。”
“哪一句?”
“临走前,红娘专门提到,他们戏班,也想对付兔舍里的那伙人。”
“戏班与兔舍有恩怨纠葛?”
“戏班本就隐秘,江湖中甚少传言与消息,我又哪里能够知道……但我觉得应该有矛盾在里面,我们走一步看一步,总会知道的。”
街上几乎看不到人影了,两边的店家都黑疗,街边的树,石墙,屋檐皆是影影绰绰的,边的微光,将一切变得更为寂静。
“我还是觉得可惜。”崔胜的长刀被叶云生从红大娘那儿讨要回来,挎在腰上,随着步态,一晃一晃的。
“可惜我没有杀了戏班的当家,杀了那些戏子娼妓?”叶云生手里的酒坛子快喝完了,有些意兴阑珊,或许是夜的悄然,让他十分想一个人呆着。
“找到那些娘子当然重要……可是戏班无恶不作,我亲眼看到一位城里的海公子,被他们用刀割得浑身上下血肉模糊,死在未央宫附近的荒野。我觉得戏班和兔舍那一伙人比较,亦好不到哪里去,甚至更恶了些!”
瞧见崔胜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叶云生不由得想起了师弟梁介,又想到十年前的自己,遇见这样的事情,也会咬牙切齿不顾一切的找到对方,然后用剑解决。
崔胜苦恼地道:“现在好了,你和我都与那红大娘拍掌起誓,在解决兔舍之前,不得做出伤害彼茨事情。哎,好不容易叫我知道了他们的秘地,却什么都不能做,真是可恶!”
叶云生苦笑着,安慰他道:“许多江湖中的势力,如戏班这样的,看着一个个武艺平常,不堪一击,但其实他们根本就不与你明刀明枪地干仗。他们以阴谋诡计,神秘莫测而叫江湖中人头疼万分,无可奈何。若要动手,之前我在密室之中,便能杀光他们。可你看最后,我们两个原本针对戏班的人,却被红娘给忽悠着成了合作的关系。”
将手里空聊酒坛子搁在街边,他拍了拍崔胜的肩膀,道:“我与她勾心斗角争到最后,看似我占尽上风,可谁又知道,是不是一切都在她的算计之中呢?先找到了兔舍,再做计较。”
差不多已经走到了福康街上,叶云生道:“我快到家了,你也回去洗个澡,好好睡上一觉,明日再会。”
“叶兄!”崔胜喊住他,有些不好意思,“弟还有一事请教。”
“吧,你若闹不明白,怕是也睡不安稳。”
“为什么前边你杀人,并一再威胁她,她都不见害怕,可当你要带她离开的时候,她忽然那样恐惧?我想不明白,一个连死都不怕的戏班当家,怎么会怕被你抱走呢?”
“你知道采药郎与凤荒故事吗?”
见崔胜摇头,叶云生感慨地道:“这个故事还是我师傅告诉我的。凤凰是一种不死的神鸟,非梧桐不栖,每日立于梧桐树顶,凌绝众生之巅。它有一根能治百病的尾羽,世人皆渴望获得。有一日,一名采药郎为救母亲,找上门来。正巧这凤凰与宿敌争斗,受了重伤,在梧桐树上养伤,不能动弹,被他爬到树上讨要尾羽。”
两人站在街边,前面就是巷口,叶云生缓缓述。崔胜丝毫不急,安静地听着。
“这根尾羽对凤凰来无比重要,若是平日里施展神法顷刻间就能要了这人性命。可当正好虚弱,无法施展,但它也不慌张,因为它是不死之物,采药郎一个普通人,哪里擅了它?采药郎先是恳求,再是威胁,它皆不理睬。最后采药郎一狠心,将凤凰抱了起来,要离开梧桐树。”
叶云生忽然笑了笑,想到师父观云道长曾经给他讲这个故事,其中的心思正好与今晚他借用这个故事的本意南辕北辙。
“凤凰猛地大声凄惨地嘶鸣,连声求饶。它不怕死,也不怕采药郎伤害自己,但它害怕失去地位,失去高高在上的生存环境,失去凌绝众生之巅的视野。”
是啊,观云道长希望他超然脱俗,而他给崔胜的却是如此庸俗的寓意。
拿凤凰来比作戏班的红大娘……
叶云生笑了起来,被自己给逗乐了。
在崔胜莫名其妙的眼神中,走进了巷子。
“叶兄!”他抱拳弯腰,却是不出感谢救命之恩的话来。
叶云生头也不回,好似早已清楚他是如何想的,伸手挥了挥,身影消失在了巷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