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申钰湘曾经对自己说过关于灵视的问题，匡辰还记得她是这么描述的：“第二视觉——灵视……我的话开了一点，就是闭上眼睛可以模糊地看到眼前事物的轮廓这样，灵视刚开始是看到一些白雾，后来看到的就清晰了……”

自那天亲眼看到琴箱中蜷缩的女人影像之后，相应的灵视试验他真的去做了，也尝试过用若即若离的眼角余光去看事物，发现习惯了正眼看事物之后，突然换成这种别扭的看法非常劳神费力，往往不会超过一分钟，很容易就又转变回正眼直视。

由于这几天一直没有去小姨妈家的机会，新获得的灵视能力也就没有对象可以检验，不过纠结于此的匡辰终于还是在今天遇到了他苦苦寻找的对象，灵视能力也得到了检验的机会。

与申钰湘那套完整的流程不同，匡辰发现自己并不一定要完全闭上眼，但绝对要找到那种感觉，这是一种在外人看来异常诡异的观察法，像处在闭目养神与半醉不醉之间的状态。

果然，当眼前物体朦朦胧胧的光影全部变成白色的雾气一般时，之后逐渐清晰起来的世界便多了一些平常无法观察到的东西。

他静静的立在岳麓广场和新华商厦交界处的十字路口旁，手里攥着一大束五颜六色的气球，气球的形状既不是普通的椭球体也不是什么动物或是卡通人物，竟是一个个大小不一的人头！

气球的数目绝不在少数，匡辰能看到最顶上的气球已经达到了一旁商厦三四层楼的高度，阳光透过它们把广场折射出一片色彩斑驳，景象甚是壮观，可惜来来往往的路人看不到也感觉不到。

一开始匡辰只能顺着气球汇聚起来的线看到他的戴幽蓝色橡胶手套的右手，随着一阵轻风吹过，遮挡住身体和脸的气球偏向一边，可怖的脸庞终于展露出来——

按照常理，匡辰只能把拥有这种妆容的人称之为小丑，但他究竟属不属于人的范畴还不太好说，拥有这样尖利而又长的鼻骨的人真的存在么？看起来那分明是架在鼻翼上方的一把尖刀啊！

风干了的石灰色油彩涂抹覆盖了小丑的整面正脸，后脑上似乎生着一个巨大丑陋的瘤；他没有完整连续的眉毛和睫毛，深紫发暗眼影中的瞳仁并没表现出任何情绪，加上伪装在笑脸下根本不笑的嘴，任是谁看了都会永生难忘。

他带给匡辰一种感觉：小丑和空屋以及午夜故事贩卖机三者是一类的，他们相生协作，就像深潜者、拉莱耶、克苏鲁三者的关系。

空屋将坠落迷局逃生失败人的灵魂铸成精神铸币，小丑为完成任务得到奖励的人送去精神铸币，最后故事贩卖机又再次引导呼唤获得精神铸币的人进入迷局。

循环再循环，使徒便源源不绝……

除去蓬松、夸张的衣裤，小丑整体身材偏瘦，两条颀长的腿跨出的一步是普通人跨出三步还要多的距离，因此看似漫不经心的游走实际上比想象中的还要快；在他两腿上方臃肿的口袋里塞满了五颜六色的包装礼盒和装饰彩带，一把只漏出半边的大剪刀就挂在胸前偏左上的位置。

包装礼盒和装饰彩带匡辰是再熟悉不过了，毕竟几天前还有一个同样材质的黑色礼盒揣在自己的口袋里，直到和徐伟俊在去申钰湘家参观收藏的时间里被偷走。

难怪当时楼道里空无一人，因为根本就没有“人”，只有小丑。

原本匡辰以为小丑是在等待什么，但他很快发现自己错了。

5路车在前方的站点停下了，由于正是繁华的市中心，所以车上不停的有人上来或下去。随着车轮再度缓缓开动，小丑竟然也恰好在这个时候牵着人头气球游走在高楼大厦和川流不息的车流之间。

他看到有一个年轻的母亲抱着一两岁的孩子经过小丑的身旁，当然她看不见小丑的存在，但那个孩子……

只见那个孩子在擦过小丑身边的时候，胖嘟嘟的小手顺势在空气中抓了一下。

这在其他路人眼里，甚至是在他母亲眼里都算不上什么，就是小孩子无意义的肢体动作罢了，可在灵视的状态下，匡辰看见那个孩子从小丑手里抓过了一个人头气球。

与其说是孩子牵走了气球，不如说是气球牵走了孩子。

他不知道那代表了什么，只是感觉有些荒诞，仿佛那个孩子纯洁的心灵中最美好、最珍贵的东西就在这个转瞬即逝的午后永远离开了。

一个，又是一个……小丑不停的在繁忙的街道上游走，让每一个孩子都牵走属于自己的人头气球。

“嘟嘟嘟！”

蓦然之间响起的公交车喇叭把匡辰从好不容易进入的灵视状态中生生拉了回来，紧接着他在急刹车的惯性之下撞上了前边的座椅后背。

等他回过神来，想要再一次寻找小丑的时候，却因为情绪激动和心理紧张而无法顺利进入灵视状态之中了。

“司机司机，我要下车！我要下车！”

“咋回事儿！？坐过站了还是做错车了？我不管你是坐过站了还是做错了车，现在不能下，回去坐着等下一站。”

光头老司机拒绝了匡辰的要求，等前方的行人趁绿灯最后几秒钟的时间都走过去之后，他咳嗽一声，一脚猛踩油门，将看不见的小丑彻底和匡辰拉了一大段距离，等匡辰在下一站下了车，回过头再向远方寻时，便无法寻到了。

等匡辰又乘坐返程公交车经过经纬路枯堂街的时候，他下了车，没走几步远就看到了那辆停靠在4号别墅居外面的甲壳虫。

看样子申钰湘和马丁刚刚从外面开车回来，还没来得及把车停进车库。

别墅大门是紧闭的，用智能管家的门禁呼叫也没有人应答，像是从车上下来后就又因为有什么事匆忙离开了。

他朝空屋的方向看了看，远远的就发现了申钰湘和皮埃尔·马丁在两棵毛榉树下面对着故事贩卖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