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袁瑜佩的话，眼前的长发男人顿了一顿，继而疯狂的颠笑起来，颇有些神经错乱的感觉。

像杨文斌这类搞艺术的行为奇葩点儿不足为奇，毕竟深层次的艺术创作或多或少总会依赖些外部的“瘾”，使得创作者能够更好、更纯粹的进入状态。

不少艺术大师能够拥有超越的巨大名声离不开个人怪诞的性格与行为，不过至于杨文斌称不称得上是位大师，以及他的种种怪异行为是艺术还是疯狂？这还真有点不好说。

“你笑什么？”

面对袁瑜佩的发问，疯狂的杨文斌非但没停止自己怪异的行为反而还拉上了一旁的赵丽燕，陪着他一块儿颠笑。

“袁老师，我看咱们不要白费口舌了，这姓杨的对于迷局总体进程怕是什么都不知道，对自己现在是什么情况更是一无所知——他是个实打实的工具人NPC，不像老画匠。”

“杨文斌，你让我感到恶心。”

“呵呵，让你感到恶心是我的荣幸。你该不会是专门替林曼雨来发泄来了吧？好呀，来来来往这儿打。”他捋起长发，把一边的脸凑了过去。

杨文斌看过不少人，心里知道像袁瑜佩这种文文弱弱的角色就算把脸送过去，也是不会真做出那种行为的，因此愈发大胆。

这一刻，攥紧的拳头似乎在弦上绷紧的箭，只消一个决意就能迅速出击，打在杨文斌的脸上。

终究，袁瑜佩心中的理智还是阻止了她。

“看打！”

就在这个时候，匡辰一拳揍在男人偏侧的脸上，替杨文斌完成了自己想要的。

“呃啊——”

他被这一拳打得唾沫四溅，虽然力道重了点儿，但毕竟匡辰不是擅长打架的猛男，只是嘴部被打得不那么完美、那么轴对称了。

杨文斌暴跳起来，扯着嗓子大吼道：“够了，你们给我滚！滚！！”

他仿佛一头处于发情期的、失控的狒狒，直接就是挥舞着拳头冲向匡辰和袁瑜佩。

他们下意识的向后速退，不经意间触碰到了身后画架上搁置的肖像画，匡辰灵机一动，直接捧住杨文斌打算送给赵丽燕的礼物，威胁道：“你要敢伤害我们我就毁了这幅画！”

“呿，威胁我？管用吗？”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脚步里没有丝毫犹豫。

“站住，不然，不然我真的——”

匡辰刚想要做出撕毁的动作，却发现杨文斌和赵丽燕的表情忽然之间就变了，变得异常古怪，既不像愤怒也不像恳求，是在惊讶中夹杂着惊恐的状态，像是一个感觉好点儿了的病人忽然看到医生对自己的亲眷下发病危通知书时候的表情。

纳尼？有效了？！匡辰正激动着呢，转而看到袁瑜佩老师也和杨文斌他们一样的状态，顿时生出一股不详的预感。

“匡，匡辰；你，你小心。”

“怎么了袁老师，你看到什么了？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由于匡辰是双手在背面捧住油画对着杨文斌的，加上画作的大尺寸，因此看不到画作正面的情况，然而借助灯光和逐渐生长的阴影，他还是看到了——

先是从画作平齐的影子里冒出一张脸的模糊轮廓，继而逐渐分明、清晰，活像是自画里长出了一株人脸菇。

接着，影子逐渐拉长拉长，脖子处如橡皮泥一般被拉伸、扭曲，如破卵而出的孑孓在光影组成的“水潭”里不住扭动……

握住画作的双手忽然间有些许颤抖，人脸也跟着一块儿抖动起来，以匡辰的角度无法看到“人脸菇”究竟是怎样从画作里“长”出来的，不过从投射到地板上的影子情况可以大致判断长出来的位置。

——是被杨文斌抹去的林曼雨的脸部！！

原本他是为了给自己的新欢赵丽燕的脸留位置，现在看来即使被抹去了，那张脸也还是属于林曼雨的啊！

“呀啊！”

最先尖叫起来的是赵丽燕，她认出了那张脸、那个眼神，这不就是自己以前最要好的闺蜜林曼雨么？！

杨文斌也是惊骇万分，脸唰的一下就白了，脑子也清醒了，不再像是个和女朋友酗酒厮混刚刚归来的样子。

最最倒霉的是匡辰，手心里冷汗直冒，捧着林曼雨的肖像画他等于是和“恐怖的存在”来了一个间接接触。

石英钟上的时间显示的是8点43分，还未到达晚上9点整，但秋分之后的夜幕降临得很快，整座美院不知不觉已经笼罩进了无边的暗夜之中。

杨文斌之前所说的画廊早早关闭的夜场时间似乎是为了能和赵丽燕尽快厮磨所为，可他没想到林曼雨竟然会以另一种方式再次和自己见面，而且是在赵丽燕陪着的时候。

“去死！”

他一把抄起折叠木椅就对着林曼雨的脸砸去。

“砰！”

正中准心。

匡辰被椅子的冲击力击倒在地上，然而那幅画却是完好无损。

“快离开那里，来我这边！”袁瑜佩提醒道。

站起来跑动的时候，匡辰终于能够从侧面亲眼目睹“恐怖存在”自画中的诞生。

跟在林曼雨非人般的长脖子后出来的不是人的躯干，竟是一个黝黑黝黑的大提琴琴箱！琴箱一半向外敞开着，从中伸出长着同样黝黑色彩的长发和唇彩的女人人头，这唤醒了匡辰在马丁收藏室角落琴箱内所看到影影绰绰的女人影像的记忆。

没错。阴郁的表情、隐隐约约的琴音、穿戴（裹挟）在躯体上的装束——她就是林曼雨！她就是乌鸦画廊迷局游戏里“恐怖的存在”。

黝黑可怖的琴箱如一具软体动物背负的壳，随着她身躯不断形变带来的蠕动而发出悲哀呜咽的琴音。

“头好晕……”

袁瑜佩感觉自己的耳朵和大脑似乎很不喜欢接收从琴箱内部发出来的、极富侵略性和自我破坏性的乐音，这是能激起一个人最内心深处恐惧和疯狂的音符颤动。

“啊啊啊啊……”

赵丽燕双手抱头，不停地以所能达到的最大力气摇晃自己的脑袋，像是吸食了致幻剂的人和着音乐摆动身体，匡辰觉得她更像是被看不见的音符缠绕得窒息了，正在疯狂寻求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