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孙，你怎么回事？！音响是谁给你的？有什么心情不好的可以和医护人员们说，坐下来好好谈，别影响自己和别的病患，这样不好。”

钟恬昕握住门把手，使劲转，转不动。

门从里头锁上了。

“瘦猴子”胡孙不以为然，依旧捏住鞋垫麦克风继续自己的演唱会，除了唱歌还即兴来了一段带肢体舞蹈的唱、跳、rap，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他究竟是受了什么刺激？”匡辰顾自喃喃道。

“我也想知道他是受了什么刺激……还以为他会变得更好，看来是我太天真了——郑护士长！带人过来！！”

钟恬昕头一次在匡辰面前说话如此大声。

就在瘦猴子扭动着自己引以为傲的、被病号服所凸显的胸肌的时候，门外传来两声口哨，那是一个警告，郑护士长带一众护士赶了过来。

“你怎么回事？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不准穿成这样，音响这种东西也不准带进来，我在这儿干了快8年了，你这种情况是我见过的头一个！”

护士长的喉咙都快喊破了。

“胡孙，看着我的眼睛！”朴仲飞扶了扶眼镜，嘴角紧绷，面无表情的发出命令。

很显然，朴仲飞的命令无效。

朴仲飞又重复了一遍：“胡孙，看着我的眼睛！”

仍旧无效。

朴仲飞的鼻腔里快速哼出一股气体，对钟恬昕主任和其他医护人员说道：

“你们看他的眼睛，无神、呆滞，严重病情的信号，在这一点上我还是趋向于试一试那个……”

瘦猴子完全不听钟恬昕主任和朴仲飞大夫的警告，像一位孤芳自赏的舞者，尽情释放，无惧他人。

瘦猴子双手高举过头顶，握紧鞋垫麦克风的右手摆出摇滚的经典手势：“雷地死and乡亲们！接下来，我胡孙——未来的超超超超级模特，影、视、歌三栖明星给各位献上一首原创歌曲，歌曲的名字叫‘马头岭的夜耶耶耶’。敬礼！”

没等瘦猴子把话喊完，监护室的门终于被姗姗来迟的备用钥匙打开了。

胡孙直接被朴仲飞大夫和俩护士强制拖走。

由于人多眼杂，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朴仲飞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在围观医护人员们身后的匡辰的存在，而匡辰也不想与猥亵男靠的太近，那会让他心里很不舒服。

“请问，他刚刚说的‘试一试那个……’究竟是什么意思，那个指代的是什么？一种新式疗法么？”

“不是，是最常用的一种……呃，手段。”

“可以与我细说吗？”他准备做好记录，这方面将会是一个小爆点，大众一般都喜欢看这种新闻细节，不容错过。

“先说一个最普通、最能接受的吧：保护性约束。

“约束只有在病患有伤人和自伤倾向的时候才会用到，简单来说就是把手脚绑起来——这在一定程度上是有必要的。有一些病患会自残，比如监护室的胡孙先生。刚来的时候他手脚都是被一条条束缚带定在病床上的，原因是只要一解开，他就会用指甲抓伤自己以及他人，像野猴子一样——你没听错。

“他的指甲被剪光，手被包住，不然他会抓伤以及撕扯绑带，新入院的时候胡孙完全处于疯狂躁动的状态，看到人就要扑上来，大喊大叫。他被绑在床上，医生过来检查的时候就不停地挣扎，将身体极度扭曲。

“当时我走过去巡视的时候，他猛的扑了一下，像丧尸似的。绑带多多少少会让他们的皮肤有些勒痕，但是护理人员会定时更换绑的位置，还是没办法镇定下来就只好用药了。”

钟恬昕走进监护室，将开着的音响摁掉，提出来交给负责的护工保管。

“朴仲飞大夫要带胡孙先生去试的，是一个听起来也许显得比较恐怖的东西：无抽搐电击疗法。

“是常用的治疗精神病的手段之一，特点就是见效快，有的人做过几次就好了，可以出院了，但听病人的口述以及看到的病人做完之后的样子……还是很痛苦的。以前没有麻的时候就是用电，给大脑通电之后会全身抽搐，现在是全麻用辅助设备呼吸再通电，不会太痛苦，但是做完之后……

“我曾和一个病人聊过，他说试过无抽搐电击疗法以后，头痛难忍，看起来精神也非常得差，甚至会有短暂丢失一些记忆的情况出现，不过过段时间可以自行恢复。”

匡辰听完钟恬昕的讲述，忍不住擦了把汗。

已经开始自行脑补瘦猴子胡孙先生被猥亵男朴仲飞大夫控制在检查床上，经历无抽搐电击疗法的痛苦状态。

匡辰回到活动大厅里，找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坐下，从单肩包里掏出笔记本，开始记录下一些信息：

马头岭精神病院住院部，每天病人们随着广播音乐按时起床，排队走过走廊进入活动大厅，并在大庁内坐好，等待吃早餐。

每一位病人都有固定的位置，也有几个桌子的特殊病人需要护士监督进食，比如糖尿病的集中在一桌，厌食症的集中在另一桌……由护士、护工和几位模范病人从窗口盛饭分给各个病人。

饭菜因人而异，有的是正常的餐饭，有的是面条一类的流食，有的是老人餐，大概会分五六种，分別提供给不同需求的病人。

匡辰写完一页翻过去，正准备翻下一页继续进行记录的时候，忽然瞥见角落里，被摘下蒙在头上的外套的“龙虾人”。

他被护士带到了这里，暂时一个人在活动大厅等待。

龙虾人的真面目普普通通，面目非但不狰狞异常而且正常得很，就是除了脸有些长罢了。

也不知道是来之前吃了药还是怎么的，他表现得平静。

匡辰埋下头，继续书写。

写了一会儿，突然想要给龙虾人拍一张照片。

于是他合上笔盖，将相机的镜头盖打开，取景框对准椅子上蜷缩着的龙虾人。

龙虾人像是在因害怕而发颤，噤若寒蝉。

但看脸部表情并没有显露出害怕、恐惧的意思。

匡辰将倍数放大，看到了奇怪的东西——

“手机摄像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