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男一女的哭声刺得眀玄耳朵疼,为了不吓到闻玉,他已经很克制,搁以前谁敢在他马车前这么闹,他早把人抓回去剁碎了喂狗。
算了。
眀玄忍了忍,等他和闻玉到家,他再私底下找人把这对狗男女抓去喂狗。
裴小香突然冲出来挡在左秀身前,让左秀感动不已,“娘子,你别出来,我会处理好……你快回去!”
“不!左郎!”
裴小香坚决不走,隔着红盖头都能听出盈盈泪意,“妾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妾绝不会抛下左郎。”
左秀好感动,和裴小香抱头痛哭。
太惨了。
围观的人都快为这对苦命鸳鸯哭了。
至于真相,群众总是容易同情弱者,真相往往不那么重要。
“娘子!”
“左郎!”
赵飞石握着刀把的手隐隐按捺不住。
他忍不了了。
拔刀砍死这俩人算了!
闻玉输了牌,趁重开的间隙掀开车帘往外看,“不是说成亲么,怎么有人在外头哭?”而且哭得好凄惨。
这时东街上刮过一阵邪风,吹落了裴小香的盖头,新娘子美艳欲滴的脸庞露出来,雪肤花貌,叫看热闹的人好一阵惊叹。
再加上裴小香哭得姣梨带雨,声音透着软软的鼻音,听得人骨头都要酥了。
闻玉眼前一亮,也觉得裴小香漂亮,她行走江湖多年,很少见到这种娇花似的美人,忍不住叹道:“新娘子好漂亮。”
眀玄内心毫无波动,“喜欢我给你抢回来。”
“那还是算了。”闻玉回头看着他,“你比她好看得多,我看你就够了。”
“啧。”
眀玄抬起头笑,他就爱听这种话。
闻玉回身时没留神,手里的牌突然被风刮走。
九万贯!
少了这张牌她肯定又要输给眀玄!
几乎是一瞬间她追着那张牌冲了出去,眀玄正要拦她,人已经不见了。
马车轻轻晃了一下,街上的人看到有个身影从里头冲出来,脚尖轻轻点了一下轴杆,飞向空中。
她穿着一身素白的衣裙,没有装饰,不施脂粉,就连头发也只用一根红绳挽着,结成几股散在身后。
五官眉目都很淡,却如泼墨山水般留白得恰到好处。
她抓住半空里那枚叶子牌,飘然落在地上,流云般的衣摆仍浮动不止。
宛若山巅一捧皑皑白雪,偶然吹落在人间。
人群静了一瞬,他们从没见过这样的人,京城里有端庄大气的人,也有聪慧敏锐的人,更不缺潋滟华奢之人。
可是他们从没见过眼前这样的人。
她和富贵锦绣的京城显得如此不搭,好像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眀玄见闻玉为了追叶子牌连轻功都用上了,也是很无奈,一把拉开车帘喊道:“回来。”
闻玉转身欲走,看到自己脚边落着一顶红盖头,绣着金丝银线,缀满珠玉,应该是那个新娘子的东西。
她顺手捡起来,递给裴小香。
裴小香愣住,左秀也愣住。
这姑娘什么人?
她看起来和他们见过的人都不一样,可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裴小香犹豫着,还是接过了盖头,“多谢。”
盖头拿开,露出闻玉葱白整齐的指尖,裴小香下意识缩了缩手,忽然觉得自己指甲上艳红的丹蔻如此刺眼。
不知为何,闻玉站在这里,让周遭的一切都显得世俗起来。
可这里是京城,普天之下最鼎盛的地方,怎会显得俗气?
裴小香退到左秀身后,没再说话。
左秀看了闻玉好一会儿,还是愣愣的。
“你们也别太伤心,哭完了好好成亲比较好。”闻玉忽然来了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
“什么?”
左秀的脸扭成一团。
这姑娘怎么骂人!
闻玉不由得道:“你们可不可以小点声。”
关键是哭得太厉害,她看眀玄都被他们哭冷了脸,一直在车里很不开心,她不想看眀玄不开心,就想劝劝这俩人。
众人:“……”
人家大喜的日子,这妹子真的有点过分啊。
“你这姑娘看着挺机灵,怎么说话满嘴喷粪!”左秀气得破口大骂,“当街拦轿抢人就罢了,还要下来侮辱我们,简直欺人太甚!”
裴小香也在一旁气得哭起来。
闻玉眨了眨眼,面前这个人有点凶啊,口水都要喷到她衣服上了。
她后退一步,避开口水。
左秀不肯罢休,“是不是姓明的叫你下来折辱我们!他得不到小香就使出这样的手段……姓明的,你给我出来!有本事打死我!不许你侮辱小香!”
“咱们今天就把话说清楚,你能不能别再缠着她!”
骂声一阵一阵传进马车里,眀玄半点不为所动,倒是听到闻玉那番傻不愣登的话,抽了抽眼皮,“呆子。”
不过她气死人的本事倒是一流,把左秀那个怂包都气得不怕他了。
他起身下了马车。
“姓明的你给我出来!今天我……”
左秀气势汹汹地叫着,下一刻眀玄便从马车上下来了,他风轻云淡地站定,瞥着面前这堆乌七八糟的人,皱了一下眉。
左秀一下没声了,抓着裴小香后退两步。
眀玄懒得看他,只看着闻玉,口气有点恨铁不成钢,“过来,口水都喷你衣服上了。”
闻玉走过去,眀玄替她擦了擦衣服,又对身后的武卫招手,“女的抓回去,男的剁了。”
“是。”
武卫听到命令,大踏步走上前,钢盔铁甲震震作响。
左秀慌了,“姓明的你想干什么!你不怕你爹……”
话没说完就被武卫一拳把头打歪,晕了过去,几个武卫把他拖到街边,略找些东西挡了一下,打算下刀剁人。
裴小香吓得险些晕厥,“左郎!左郎!”
她哭喊几声,忽然猛地从头上拔下一柄簪子,对准自己的脖子,“明公子,妾死也不会从你的!你要是杀了左郎,妾这就死在你面前!”
眀玄没理她,对闻玉道:“回车上去。”
他不想让她看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闻玉犹豫中透着一丝恋恋不舍,“我想看热闹。”
这场面好刺激,不管是抢钱还是抢人,只要是抢,她就有点手痒。
眀玄正想动手把她塞回车里,身后忽地传来利刃破空的声音,他回过头,看到半枚瓦片飞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