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我……我不是故意的。”
夏雁然泣不成声,夏鹂是除了母亲之外,她唯一的亲人了。
给她擦干净脸,夏桀看也没看夏鹂的尸体,把带血的手帕随手盖在夏鹂面上,慢慢道:“我知道,你是失手。”
“没人会怪你,底下的人只会知道,阿鹂是病死。”
他的口气轻如羽毛,仿佛死的不是他的女儿,只是一只猫,一条狗,随便什么无关紧要的畜生。
夏雁然涨红了眼看他,没来由地一阵愤怒,“父亲!她是你的亲生女儿!”
夏桀对上她的目光,眼中是毫不避讳的冷血,“你不提醒,我险些忘了。”
他伸手擦去她眼角的泪水,口气带着几分嘲弄,“我也不知道我哪儿来这么多的女儿,太多了……多得让我想不起来。”
“不过也无碍,只要她们长得漂亮,我看着赏心悦目便好。”
“可是啊……这二十多年来,我唯一在意的……就是你是我的女儿,你如此特别,有时候真让我怀疑,你是不是我亲生的。”
夏雁然没听明白,从嘴里艰难地问出几个字,“你……什么意思?”
“还听不明白么?”
夏桀淡淡地笑,修长温凉的手抚上她的脸颊,“我真是舍不得将你许给别人,若能一辈子将你留在我身边,那该多好。”
听着他的话,夏雁然只觉得头皮发麻,胃里有东西翻江倒海地涌出来。
“你真是让我恶心!”
她猛地咆哮出声,惊恐地后退。
掌心落空,夏桀便收回手,从容不迫地站起身,走之前瞥了夏雁然一眼,“你要是不想和亲,失身确实是个不错的法子。”
完抬脚离去。
夏雁然望着他的背影,亭子外雨声哗然。
她忽然冲进雨里,在马厩里抢了一匹马,逃出淮亲王府,一路狂奔出城。
左右守卫没有拦她意思,问夏桀,“王爷,大司马那边如何交待?”
“她只是出去散散心,该回来时会回来。”
夏桀轻飘飘道。
明玄在青山长留逗留了不少日子,每日里不是带闻玉上街跟人打架,就是去酒馆听老先生书。
书里的故事每每没有结局,闻玉听得不开心,他就会上去掀桌子砸场子,揪着胡子要那老头把结局讲完为止。
闻玉在一旁跳起来叫好,周围人便跟着凑热闹。
“打得好!”
“俺也讨厌听没结局的故事!”
听书的都是些贩夫走卒,风里来雨里去的江湖人,听了上回没下回,鬼知道明还有没有命活着,故而都讨厌吊胃口的事情。
当然那书的老人家也不是什么等闲之辈,好些都是金盆洗手的老江湖,一般人心里有数,不会去招惹他们。
可明玄不仅招惹了,还把人打得够呛。
老江湖忍不了,明里暗里叫了不少人教训明玄,找他和闻玉的茬,这次打不过,下次就换一波。
一来二去,闻玉跟着明玄每不是在打架,就是在打架的路上。
“老夫活了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听书不给钱还打人!”
“给老子追!”
书的老头不知憋了几,一口气带了几十个人冲出来。
边上看热闹的人连忙大喊,“子!好汉不吃眼前亏,快带着你媳妇儿跑了!”
明玄一看人确实有点多,抱起闻玉就溜。
身后的人还不忘提醒他,“明再来啊!咱都等你们!”
“好的!”
闻玉在明玄背上挥了挥手。
逃命的间隙明玄还不忘顺手给闻玉买零吃的,才一口气蹿进巷子里躲起来。
人群呼啦啦追了过去。
明玄靠着墙根坐下,喘了口气,“怎么样,爷刚刚帅不帅?”
闻玉拿过他手上的莲花饼,摇了摇头,“帅。”
明玄拍了她一下,“点个头,再一遍。”
“帅!”
闻玉点零头。
她又看明玄出了不少汗,拿袖子随手给他擦了擦。
明玄看着她,还有点喘气,忽然道:“亲一个,爷快没力气了。”
……
闻玉不动声色地往旁边退了一步,咬了一口莲花饼,“你脸上都是汗。”
她姑且是个风雅爱干净的人。
明玄看了看自己,觉得还好,便折了个中,“亲这里。”
他示意自己的嘴唇,“这里没汗。”
闻玉:“……”
她犹豫了一瞬,实在忍不下去,干脆一把将莲花饼塞到他嘴里,“你还是吃饼吧。”
莲花饼她不香吗!
明玄嚼了嚼莲花饼,有些失望,“晚上等爷洗完澡,再补回来。”
“好呢。”
闻玉松了口气,蹲在一旁看他吃饼,“真想可以一直这样下去,不回京城了。”
明玄挑了挑眉,搂过她道:“只要你想,爷都随你。”
他顿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你想起来了?”
闻玉一脸茫然,“我忘了什么吗?”
她的神志似乎时好时坏,这一刻看着清醒,下一刻又糊涂了。
明玄尽量避免刺激她,也就没有过多提醒,摸了摸她的头道:“你很好,只是贪睡了些。”
“京城不好,我们就不回去。”
闻玉眼前一亮,“真的?”
她开始坐在他身旁细细盘算起来,“这样我们就可以骑着马仗剑江湖,走遍涯海角,你想去哪儿我都陪你……”
“……我还攒了好多钱,可以用很久,到时候如果不够,我就去抢钱养你!”
明玄笑笑,没什么。
如果不是她突然变傻了,他还不知道她这么不喜欢呆在京城。
他牵着闻玉往回走,心头忽地怅然,倘若闻玉真的是因为呆在京城才令病情加重,他又该作何决断。
是抛下一切陪她离去,还是找个大点的地方继续把她圈养起来。
这样一想,他不由得心酸,停住脚步问她,“这六年来,你过得不开心,对吗?”
闻玉愣住,似乎是怕他生气,声道:“我没有不开心。”
“只要有你在,我去哪里都可以的。”
她对上他的目光,认真道:“你喜欢京城,我就一直陪你呆在那儿,一辈子哪儿都不去。”
为了他,她可以不要自由。
明玄一瞬失了神,他从没想过闻玉为她抛弃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也一直理所当然地认为,他在哪儿,她就应该跟着他去任何地方。
然而正是这些最不起眼的地方,才显现出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莫大的迁就。
他一直以为病因出在闻玉身上,其实,病因应该出在他身上。
好像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她喜欢他,这份喜欢到底有多重。
“我知道了。”
明玄拨了一下她的头发,“我答应你,等办完这次的事情……”
话没完,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大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