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自己掂量好，这件事情你知我知天知地知，第三个人知道的话，我直接撕毁合同，没有备份了。”这是最后一份合同，她好不容易得来，本来想用在最恰当的时机，一场疫情提前了何鑫的死亡速度。

“答应过的事情自然会按照我们之间的流程来走，你既然想让拉宋末一把，我很好奇周圳会怎么想你这个举动。”齐茗可以说这笔交易很划算，斟酌两件事情对比一下，梁月亮提出的交易只是一般困难程度，说服彭彝语只是时间问题，而宋末和周圳两人之间，谁才更重要，忽然让他期待有一天梁月亮正要面临两难的选择时，她到底会如何选择。

梁月亮从来不考虑从来不会出现的选择，谁最重要和你最爱谁这种问题，她认为除了没有安全感的人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若是真的有一天问起她，她大概会说：“我最爱我自己。”

人总是自私自利的，无法判断面临真正剥夺一个人的自由以及权力去俯首称臣另一个人，两者之间碰撞出来的火花是如何呢？

她不相信一个人可以毫无保留去爱一个人，爱情不能当饭吃，再怎么爱一个人不会盲目付出所有的情感只为做那个人的奴隶。

如果有，那也是可悲的爱情。

选择爱你的人，千万别选择从来不付出只求你一个人付出的爱人，义无反顾地选择这条路，将要面临的问题很多，来不及逐一去掀开趋附在皮肉绽开的伤口里，血肉脓肿间还时不时被揉捏，流出来的是血黄色的液体，遍体鳞伤依然笑迎着拿捏你伤口的人。

宋末曾告诉她，“爱情的回忆不过是百年间的硝烟，迟早云散，何必纠结这辈子真正爱的人呢，即便爱了，爱得不对也是悲哀。”

她只当宋末不会爱，其实他比谁看得都通透。

如果爱情和事业给他选择，他会毫不犹豫低选择事业。

齐茗问她，“宋末如果让他选事业和你，他会选你而不会是事业。”他想要什么早已做了决定。

梁月亮起身拿起手机切换了语音模式，一双如雨后的天空澄亮的眼睛漠不关心斜瞰着窗外，菱唇紧抿，神情冷然，窗户上仿佛镜子里映出的是另外一个人。

“除了事业帮助他，我没有其他方式了。”她的答案自始至终没有改变过，一次也没有。

做出了选择就不会回头了。

齐茗在这里无法做出判断，客观地讲，三个人的感情总会有一个人是受伤的状态。

“既然我们已经讨论完毕，等你和彭彝语商量好给我答复。”

“好，我尽早给你答复。”

两人结束了话题，没一会，梁月亮先挂断了电话。

汉武城连续几天下雨不停，黎明前的天空阴沉沉得毫无生气，路边被挂落了一地的树叶，大风萧萧，医院内沉闷的气氛在环绕每个人的心头。

死亡病例骤然上升，确诊病例逐渐减少，死亡的人数并未停止不动。

周圳和宋清起床匆匆吃了个早餐就开始查房，紧接又是检测核酸和看病人的胸透的片子，每日重复着一样的工作，接待不同的病人，他们并不是都会遇到理智又体谅的人，有时候会遇上一些担心过度的病人，给予他们万分的鼓励很重要，每一天几乎需要说上一句：“我们会陪着你度过这一关，你们不好我们不走，陪你到出院。”

这一条是未知而探不到底的路，每一位医护人员携手共同面对。

宋清拿着的是向日葵的病例，冰山似的脸庞终于融了，“她的情况有了好转。”

原本大家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向日葵能够挺过来，让不少人热泪盈眶，即便是情况再坏，没有人想过真正放弃她，坚持不懈地陪护她，不断鼓励她不要放弃生的希望。

“是啊，我们努力了这么久，她进了多少次抢救室呢？我不敢回想。”周圳想起每一次抢救几乎是从死神边缘拉了回来，病人呼吸困难，就连呼吸机都无法减轻她的痛苦，他们每一次抢救就是在和死神抢人，谁抢得快谁就赢了。

现在看来，好像是他们赢了。

“她的情况是奇迹了。”宋清在宣布抢救成功的时候，周围的女护士眼眶红了，大家不是因为感性，这么多日子，朝阳为了别的病人做努力，他陪伴向日葵的时间渐渐少了，不过每天一定会抽时间去看望，女护士是为朝阳而哭，为朝阳的不容易而哭，为向日葵的不放弃而哭，为战胜新冠而留下激动的泪水。

没有人不激动每一位恢复健康的病患而开心，向日葵的情况是大多数医护见证过她一步步从严重的情况慢慢有了好转的情况回转，而且出现这样的情况，不会轻易放松警惕，二十四小时关注她的情况已经是宋清交代下去的吩咐。

“404号病房是不是不太好，每次去到那间病患的结果都是情况不太好。”周圳对早上路过身边的女护士在讨论。

另一个女护士小声地回应：“嘘，别说了，不是病房的问题，是送进去的人情况早就恨糟糕了，碰巧而已。”

“前天脸色红润的女人，明明看上去精神十足，别告诉你前几天照顾隔壁房的病人没有听到那女人吵架的姿势。”长着一张微胖的女护士睁大了双眼，气鼓鼓地说道：“明明现在是特殊时期，还是会遇到不太好的情况。”

“别说了，小心护士长找你谈话。”

“谈话就谈话，你上次去六楼没有见到所谓的高层吗？”

“啊？没有什么高层吧，从市医院转移过来的病人算得上高层吗？”

“傻子，你看六楼住得都是什么人，就我们这里有人开小灶。”

“你不要命了啊，胡说什么呢！”说完，另一个女护士扯了扯她的防护服，抬头瞄了一眼周圳的位置，很快那人就禁声了。

医院不少八卦还真是很多，六楼来了市医院的病患吗？

“你手上有六楼的病例吗？”周圳忽然开口问起。

宋清低头认真看着病例，随口地回答：“大概有两个吧。”

“给一个我。”

“你五楼的病例还不够多吗？”瞬间宋清抬头看着他桌前的一堆病例，还是早上三小时的杰作。

“够了，多一个又不是什么难事。”

“需要动手术，你说是不是多了点难事，晚上不打电话了？”宋清提起给梁月亮打电话的事情，周圳明显迟钝了一下，很快又接上话，“多事，给我就是了，管那么多干嘛。”

“万一她给你打电话你不接，我怕她对你起疑。”

“有什么好怀疑的，难不成我和你有情况？”周圳好笑地看着他，双手环胸，原本站着的姿势借着右肩靠在门口边上，歪着头说，“她不会怀疑我有女人，反倒对我有男人这件事还真是有不少兴致。”

梁月亮典型的对同性感兴趣的女人，她今生做了女人这件事足以让她惋惜一生少了点激情，她祈求下辈子做一回男人，爱上一个男人。

奇葩的想法总是从她嘴里说出来，大家见怪不怪。

宋清一想到这里，脸立马黑了，“别提她了，一想到她脑子里都是那些事情，我浑身不太舒服。”

“你这是直男的想法吧。”

“你别说你对男人有兴趣。”

“我只是爱的人恰巧是女人，如果是男人，只要我爱的，我才不管是男是女。”

“如果一开始知道他是男的，我可能提不起兴趣。”

“你有什么兴趣可说，从来不谈恋爱，和李妍在一起得了，你和宋末长着同一张脸，你们在一起有什么吃亏的，各取所需。”周圳分析得头头是道，宋清反驳道：“当初你怎么不去追，你要是摊上李妍，现在的路肯定好走。”

李妍的背景让一个无背景的人更上一层楼不是什么难事，也许是她自身的原因，一直看不上别人，怕是宋末只能入她眼了。

“我倒是想，日日见月亮，眼里心里都是她了。”周圳提起梁月亮，眼里心里一阵暖和。

“六楼的病例给你一个不是不可以，去见什么人我倒是可以知道吧？”宋清奇怪他明明可以上去六楼，假借上去查房的借口不是更好吗？

“用你的病例去处理一点事，起码光明正大一点。”周圳想知道六楼有哪些高层，他们里头的病例有特殊病患，资料一般是保密状态，加上查病人的权利需要一定的权限。

“靠你自己去摸索了，上面六楼病房那么多，一间一间查肯定花时间，还不如直接找前台要一份入院记录。”宋清记得前台一般会做好入院登记，查起来不会花很多时间。

周圳和前台不太熟，去查一下是没什么，他想了想，问起宋清，“朝阳今天值班吗？”

“值班啊，我们本来就是三班倒，哪有多少时间休息。”

“让他帮忙。”

“他就和前台熟了？”宋清反问，“要是他不去呢。”

“不会的。”

“你还真有自信。”

“都是医院，何必互相伤害呢。”周圳站直身子，缓缓走到桌前拿起宋清说的六楼病房的病例，他打开一看，“怎么是个女的。”

“你歧视女病患啊？”

“不是，她是”

“烧伤。”

“我是胸外科的，宋清同志。”

“本来就说了不合适你，我纯属帮同事代班查房。”

“皮肤科和胸外科跨度有点大哦。”

“不大能套关系吗？别说你不知道我这是为了谁贡献一位病人出来成人之美的。”宋清若是较真起来，铁定让周圳去不成六楼。

周圳不和他吵，换了个话题，“中午吃什么。”

“吃外卖。”

“不去饭堂吗？”

“有人送外卖，免费的。”

“谁啊？”周圳怎么不知道那么好的待遇。

“你没有收到消息吗？医院群消息说当地的好心人给我们送了美食，中午有麻辣小龙虾吃，还吃饭堂吗？”宋清对美食不免疫，一个吃货最开心的事情就是每天吃吃吃了。

“不去了。”周圳立马改口，“饭堂要去的，今天可是有我喜欢的菜，等我拿了外卖去饭堂吃。”

宋清抬起头望了眼前的人，鄙视地说道：“吃着碗里瞧着锅里，你这是典型的渣男。”

“渣男遇见真爱也会啃碗里的，美食的话，渣男才不会放过吃美食的机会。”周圳对美食也不免疫，大概是因为梁月亮经常挑食，不吃的全部夹到他的碗里，忽然冒出一句，“你没有女朋友不知道有女朋友的好处。”

一万点的暴击，宋清收到了吗？

“我感受到你无情的打击了。”宋清假装受伤地捂住胸口，“你这个恶魔，我祝你永远吃梁月亮剩下的饭菜。”

“你这话还真是够毒啊。”周圳乐意吃他老婆剩下的，一脸若无其事地说道：“没有老婆的人无法理解吃剩饭剩菜的幸福，只要是老婆给的都是满满的幸福感。”

宋清听得快要呕吐了，一副“你要恶心死我是吗”的表情看着周圳，忍不了他如此恶心的话，满脸控诉道：“希望你查完房吃不下饭，你老婆今晚通电话的机会让给我好了，我替你联络感情。”

“希望你能打通她的电话。”

“为什么。”

“我家信号不太好。”周圳像是想起什么，补充道：“对了，是她电话信号不好，晚上她只在一个时间点开网络。”

“你们平时怎么聊天的？”

“凭感觉。”

“我怎么觉得你在忽悠我，我之前怎么就可以和她正常聊天呢？”宋清不得不怀疑周圳说话的真实度。

周圳笑着说：“我忘记告诉她今晚会被断网的消息。”

宋清忍不住吐槽，“你真可怕，她知道你如此无情吗？”

周圳无所谓地耸肩，“我是忽然想起家里断网的信息在前天收到消息，说是线路出现问题，需要今天和明天修。”

“那就是下午她就应该知道断网的消息咯。”

周圳思考了一下，“大概是现在准备断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