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事,不是她的错。”傅凉薄认为只是一件意外,无关其他。
聿南可不这么认为,“事情已经发生了,弥补不了,她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这件事,大家心知肚明。”
宋清听了他的话,眉头紧蹙,脸上微微有了些不悦,似乎不太喜欢聿南说话的语气。
“事情过去那么久了,还要纠结是谁的过错吗?”
“我现在说的那个人,谁不知道她是自杀的。”聿南话一出,站着的宋清愣住了,什么叫做是自杀的。
她是自杀的?
宋清回头看了看傅凉薄。
“抑郁症导致的,聿怀你怎么不告诉她原因呢?”聿南笑起来的样子,如同疯子在笑。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傅凉薄问道。
“她自杀的那天,刚好也是我来的那天,你没发现我为什么申请去了西城吗?”聿南想给他一个提示,“聿怀说到底是为了你们做了决定,你们偏偏什么决定都没给他。”
一声不吭地离开,那他到底算什么。
宋清听不明白,于是试探性开了口问道:“你们说的是同一件事情?”
“她是去看你之后,病情加重的,至于为什么,我觉得和她自身的原因有很大关系,家人朋友的一些事情,可以让局面变得严峻起来。”
“不对,这件事情,我们没提起过,你怎么会……”聿南还想说什么,忽然脑海闪过了一个画面。
照片。
照片资料什么的,那里可以看。
“你认识海城章松勤?”
“不认识,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从海城回来,她精神状态就很差了,你们还不关心她,她后来去医院看医生,医生给她开的药,经常也是忘了这顿,下一顿也忘了。”
“还有,就是她喜欢一个人,偏偏让她最难受的也是那个人。”聿南查阅了所有关于许一笙的资料,最后敲定她,是因为她的个人经历,很适合她拿来作参考。
“你到底想说什么,到现在我还是弄不明白。”傅凉薄不明白这个话题什么才可以结束,今晚的月色不太美。
“走吧。”没想到阎王爷最后还是把人带走了。
聿南决定不留下来,点了点头,看了眼傅凉薄,说道:“她心里没放下的话,你怎么治疗她都没有用。”
他留下这句话就走了。
“聿怀,你还好吧?”
聿南一走,宋清从他身后走了上去,两人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忍不住想说上一句,“除了这件事,你们是不是还有什么遗漏的地方,不然病情会一下子加重吗?”
傅凉薄不太在意地说道:“他的话不可信,聪明人总是在犯糊涂,也许一开始我们就错了,反向不对。”治疗的方法或许一开始就不对了,他不该死死追着这一点不放。
“什么意思?”
傅凉薄微笑道:“这三年,我们最多是在消遣时间而不是治疗时间。”
“大哥,这时候还开玩笑啊。”等后悔了,再思考解决的办法终究是会困难很多了。
聿南临走前挺打击人,宋清对他说的话,大部分有些心虚。
“不过呢,像你这么有原则的人,个人更偏向你会抗战成功。”他把这话说得莫名地心虚。
“哦,是吗?”傅凉薄轻轻淡淡的说道。
宋清忽然想念起李妍了,李妍比较爱说话,在处理人际关系过程中,她的洞察能力也很强。
“是啊,你又不是不知道,一切压根没有重来,全都是在正常发生……”好几次,宋清欲言又止,可他实在开不了口,直到现在,终于有勇气开口了,“要面对的迟早要面对,现在不让她接受,以后怕是更难接受。”
“她那么自私的人,她真的死了,不会考虑我的。”
许一笙是自私的,这件事,谁都不知道,包括她本人。
她死了?
怎么可能。
傅凉薄并不知道她从哪里听来的,只是
许一笙听到这句话,如雷轰顶,像是被闪电击毙一样,顿时失去了言语的资格。
“很多事情,不是我们能控制的。”宋清太明白他的心思了,有些事情注定成为遗憾,遗失的美好不容易重新拾起。
“她不一样。”傅凉薄说道。
“有什么不一样?不当她是病患,永远治不好她,别把她是你的妻子,当做是一个陌生的病患治疗试试看。”宋清对于磨磨蹭蹭的事情总是会有些想推波助澜的意思,“聿怀明明就喜欢人家,还要给自己一堆的理由,我看你自己就是没有看清内心,大概就没有比你更傻的人了。”
“他并不需要这样的喜欢。”不对等的喜欢,他喜欢不得,也不能喜欢。
“那场实验带走了他的生命,他永远定格在研究生刚刚起步的时刻,难道他真的不后悔吗?原本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可以做很多的事情,找一个喜欢的人,过着娶妻生子的生活,然而一切没有了,想象都不能,你说无能为力地去干一件事,是有多绝望?”宋清不相信死前的聿怀没有后悔当面和许一笙说出心里的话。
很早以前,聿怀就深知会遇见一个人,让他失去生命的那个人。
聿南为此和他大吵一架,那一次,算是聿怀见过他最生气的一次。
“喜欢就去追啊,干嘛还要等到遇见再说,还有如果你真的有危险,遇见一个人就是要命的,你千万得为我们一家大小着想,我们只是普通人,不像猫有九条命,知道吗?”
“我恐怕没想好会是什么样的画面,大概,有些,期待吧。”是的,聿怀很期待遇见那个人,心里竟然没有一丝丝对死亡的恐惧,相反是意外惊喜。
“你就不担心我们吗?而且这是要你的命。”
聿怀没有生气,也没有急着开口解释,而是慢条斯理地把思路理清楚,然后缓缓开口道:“我说过,那只是一场意外,很普通的意外。人有生死,我逃不掉,早死晚死都得死,我只是运气不太好,所以早早英年早逝。我知道有些人会觉得可惜,可是呢,我不后悔,真的。”后头的话,是他迫切想告知他真的没有在意,也很努力地活下去。
聿南表示这样的事情实在是
太难受了。
聿南见到她时,原封不动地把聿怀的话说了出来,她也是第一次听。
宋清认为必须对症下药,他看着傅凉薄没有动静,继续说道:“不能阻止,你打算原地不动,干坐着?”
“她还要经历一次,所以,我们不能阻止。”
“即便不能,我们可以假装看不到她的痛苦。”聿怀说道。
他真的能做到吗?
傅凉薄自问是做不到的。
傅凉薄回房间冲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遮不住他疲倦的面容,把两边的袖子卷起,皮肤上还能看到若隐若现的抓痕。
傅妈妈在他出到客厅坐着时,她已经留意到儿子手臂的抓痕,把手头上果盘放在茶桌上,拿起一个苹果用水果刀熟练地削起了皮,故作无意问道:“医院那边怎么样了,需要妈妈去帮忙吗?”
“不用了。”傅凉薄一口否决了这个提议,“我一个人能照顾好,你和爸待在家里就好,剩下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
傅妈妈道:“看过芟医生了吗?”
“看过了,确诊了,上次自杀未遂,加上这次去了一趟北城,情况稍微好了些。”他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最近实在发生太多的事情,一时间弄得他忙前忙后的不知道弄了些什么。
顾太太点了点头:“医院里的伙食恐怕不太好吧,不如我在家做好饭,送去医院怎么样?反正妈在家有的是时间,找些事情做,我不至于那么无聊,你看行不行?”
傅凉薄停下来,抬眼看了眼傅妈妈。
“怎么了,不相信妈妈在家无聊吗?”
“不是。”傅凉薄笑了起来,站起身去到茶桌上拿过一个苹果,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下,低头削起苹果来,“如果你想弄就弄吧。反正你花时间,我不赶时间。”
“那我当你是答应了,别到时候说我这个做妈的什么都没做,还有你老是不好好照顾自己,迟早养出病来!妈妈还是想你暂时把一部分事情分出来,起码我和你爸可以替你照顾不是吗?一家人,还谁和谁吗?”
傅凉薄只是笑而不语,将手里那只削好的苹果递给傅妈妈:“妈,你吃水果。”
傅妈妈哼了声:“你要是不答应!我不吃!”
傅凉薄拿起茶桌上的小碗,将刚削了皮的苹果放在茶桌上,切成一块一块,切完之后用牙签给傅妈妈叉了一块,递到了她的面前。
傅妈妈望着儿子,终于接过来吃了。
傅凉薄擦了手,靠在椅子问:“妈,做饭的事情交给你了,我这段时间找芟秋帮忙,所以你和爸多去医院帮我照顾。”
傅妈妈放下牙签。
“你不说,妈也会和你提,别有负担,我和你爸乐意帮你负担,一家人最不讲究这些了,知道吗?傻孩子,谁遇到这样的事情,心里肯定会慌,只是我们是家人,要齐心协力应对,你不要一个扛着不告诉我们,不然,你垮了,医院的人谁来照顾?”
傅凉薄不语。
傅妈妈看了眼儿子,苦口婆心地劝道:“芟医生那天的话,你也听到了,去熟悉的地方,触碰过去的记忆,对病人只有好吃没有坏处。我不是说你现在做的有什么不好,老是待在医院,总会闷坏的。”
傅凉薄踌躇了下。
“妈,你再给我点时间吧。我会尽量的……”
“算了!我不说了。”傅妈妈选择闭口不谈医院的事情。
“给我点时间,我会把事情安排好,就去一趟海城。”
“你打算带人去一趟海城?”
傅凉薄想了下。
“不怕再出事?”
傅妈妈瞪着儿子。
“我还是想弄清楚……妈,我医院还有手术,先走了。”
傅凉薄结束了话题,站起来就往外匆匆走去,没一会儿,就听到汽车发动离开的声音。
傅妈妈叹了口气。
南城市医院。
傅凉薄再次回到许一笙住的单人病房外时,护士见到他,提起刚才有人来看望许一笙,现在人还在。他走到病房门口,透过门上安装的那块玻璃,看到芟冬来了,里头的两人正在说着话,傅凉薄静静地站在外头望着她的目光里带着关切。
许一笙并不是第一次见芟冬,去海城的时候,她就遇见过芟冬。
那一次遇见,好像是聿怀的葬礼。
她靠坐在病床床头上,脸色虽然依然有点苍白,但看起来精神不错,芟冬和她说话时,她的脸上还带着很好看的微笑。
傅凉薄好像很久没见她说话时露出过这样的好看笑容。眉头下意识地就皱起,抬手叩了叩门,便推了进去,进去时,脸上已经带出了微笑。
芟冬扭头,见傅凉薄进来了,也不意外,随即起身道:“你来了?中午本来就想打电话告诉你说我来医院了,只是没想到一来就遇见了阿笙。”
傅凉薄自然理解芟冬说的遇见是什么意思,清亮的眼眸闪了闪,轻声道:“谢谢。”
许一笙一清醒就到处乱跑,已经是全医院的医生护士习以为常的事情,凡是认识她的人,逮到她就往病房里送,时而神志不清还会打人抓人咬人。“她没有把你怎么样吗?”傅凉薄想到这一层,不由开口问清楚。
芟冬摇头,“没有,她很乖。”他到医院门口,就见到许一笙原地站在医院自动门前,一个人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动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反反复复,她像个纯真的小孩子,天真无邪地傻笑着,忘记了四周的存在。
“冬冬,我不要吃药。”许一笙拉过他的衣角,苦着一张脸看他,似乎真的不想吃药。
芟冬被她这么一喊,也是愣住了。
他回头看了傅凉薄一眼,只见傅凉薄点了点头,他这才缓缓开口道:“不吃药的话,生病就不会好呢。”他轻轻拿开被许一笙攥紧的衣角,温柔地笑道:“如果真的不愿意,那我们今天就不吃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