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祖母在他身上看了一圈,不但没好,反而哭得更厉害了,一边哭一边道:“没事?这叫没事?非要断胳膊断腿才叫有事吗?”说着她又骂起那翼虎将来,“王巢那个混账!怎么说也与你外祖父有几分交情,出手怎么这么狠?看看把你打成了什么样子!也是你外祖父没用,要我说,非要把他打得同你一般才好!不,要比你伤得还厉害些才行!”
凌萧不禁失笑,忙轻声安慰道:“好了,外祖母,别生气了。那王巢一开始也不知道我的身份,所作所为只是为了他们索伦的颜面而已。我虽受了些伤,但并不疼。你看,外祖母......”他甚少安慰人,也不知该说什么,说了几句有些词穷,便下意识地拉住她的衣袖晃了晃。
这是他为数不多的几个小动作之一。他自小极少闯祸,但有时也会因这样那样的小事惹外祖母担心。每当这时,他便会轻轻摇晃外祖母的衣袖,外祖母便会好起来。
果然,这次也不例外。外祖母见他如此,没好气地一笑,拿帕子拭干了泪,另一只手却还是将他的右手牢牢把在掌心。
那位引路嬷嬷见状,忙凑上来道:“世子无碍便好,夫人切莫太过伤神。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世子暂住之处就在前面不远,二位不若到里面坐下说话?”
“哎哟,你看我,一时情急倒忘了规矩!”外祖母连声抱歉,又对那嬷嬷一笑,道,“李嬷嬷别介意,咱们这就走。”说着,一众人随凌萧到了偏殿。
檀荇打头一个进去,一进门就皱起鼻子,打量了一圈,道:“这也太寒碜了点吧?府里小厮才住这样的屋子。皇上把你们留下,就让你们住这儿?”
“慎言!”凌萧猛地打断他,小心看了那李嬷嬷一眼。
李嬷嬷却笑道:“小少爷说得也没错。此次是仓促了些,匆忙间只收拾出这么两间屋子,委屈二位公子了。”
“哎哟,不委屈,不委屈!”梁嬷嬷服侍夫人坐下,一脸堆笑地走到李嬷嬷身前,热切道,“皇恩浩荡,允少爷在宫中养伤,这是多大的恩荣啊,我们岂有抱怨之理?嬷嬷这一路相陪,也甚是辛苦,这是我们夫人的一点心意,还请嬷嬷去喝茶歇息片刻。”说着,将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塞了过去。
李嬷嬷接过荷包,不着痕迹地捏了捏,也甚是亲厚地笑道:“夫人客气了,奴婢谢过夫人。二位慢坐,奴婢过一会儿再来送夫人出宫。”说完,她便捧着赏钱高高兴兴地出门去了。
屋内终于只剩下自家人,外祖母立刻拉着凌萧的手问长问短,凌萧也只得将白日说过百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外祖母见他确无大碍,又拉着他的手嘱咐起来,凌萧也一一听了。
檀荇打一进屋起就东窜西窜,从床铺到盆架四处看了一遍,此时也凑到凌萧身边,从桌上的茶壶里倒了杯温水喝了。
凌萧见状,也给外祖母斟了一杯,抱歉道:“我喝着药,饮不得茶,房内只有白水,外祖母将就着喝吧。”
外祖母却按住他的手,道:“不用忙,我不喝水,就是想来看看你。总要亲眼见你无恙,我才能安心。”
凌萧便顺着她的手将茶壶放下,微微一笑,又问:“你们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外祖呢?”
檀荇一听这个就气不打一处来,“嗐”了一声道:“表兄快别提了!我为着今日来看表兄,特意起了个大早。平日上书院我都没起过这么早!结果外公不让来,说你可能还睡着,要我们不要来得太早,吵了你休息。可怜我从大清早一直憋到现在,可憋死我了!”
“呵呵呵,”外祖母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道,“荇儿今日确实是憋坏了,也急坏了,过不了片刻就去看看时辰,好容易到了时候,兴奋地连晚点都没用,拉着我就过来了。”
“外祖母还未用晚点吗?”凌萧一惊,当即不豫地盯了檀荇一眼,“你自己疯便罢,怎能扯着外祖母一起?”说着他想了想,又对外祖母抱歉道,“宫里晚膳时辰刚过,厨房大概都熄火了......”
“诶,”外祖母却握住了他的手,“我们又不是来宫里蹭饭的,就是这一顿吃得晚一点而已,没有什么。”说到这儿,她忽然停住了,沉吟了半晌才又抬起头,看着他,有些迟疑地问道,“萧儿,昨日你跟王巢比武时,他......可曾对你说了什么?”
“说什么?”凌萧一奇,“当时战况激烈,孙儿应接不暇,哪里还能留意他说了什么?只记得他最后说我有学武的天赋,要我勤加练习,日后必有大成。”
“哦,是这样。”外祖母沉吟着点了点头。
这话问得奇怪,凌萧不禁心中生疑,追问道:“外祖母怎么忽然问这个?”
“嗐,没什么。”外祖母不紧不慢道,“就是怕他不光手狠,嘴上也不饶人,再吓着你了。”
“吓着我?”凌萧一挑眉。
“嗐,”外祖母呵呵一笑,拍了拍他的手,道,“人老了,担心的事就多,脑子里胡思乱想的,也不知在忧心些什么。你不用管我,没说什么就好!”
凌萧兀自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但见她不欲再言,便也罢了。一转眼,他看见檀荇歪着身子倚在案几上,浑身上下如同没长骨头一般,不由眉头一紧,问道:“我不在的这几日,你可有好好读书习武?”
檀荇见他关心自己,立即喜笑颜开,一连声道:“那是当然!我每日都按时去书院报到,先生留的课业也一点没落下!是吧,外祖母?”说完,他偷偷瞥了外祖母一眼,对她使了个眼色。
“你呀,你呀!”外祖母呵呵笑了起来。
“表兄你看,我说的没错吧?”檀荇得意道,忽又想起什么,兴致勃勃地对凌萧道,“对了表兄,你可还记得那个段锦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