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何发现?”凌萧立即问道。
“嘶......”阿贺沉吟了一下,忽然从靴筒里抽出那把从纪麟处得来的剔骨尖刀,道,“外面看不清楚,需得打开看看。”
凌萧微微一怔。
纪麟也在窗外怪叫道:“刚才你不是还怕得跟个什么似的,现在怎么又敢剖尸了?不怕晚上做噩梦了?”
“你闭嘴!”阿贺喝道。说完,他扭头看了看凌萧。
“必得如此吗?”凌萧问。
阿贺点了点头。见凌萧似有犹疑,他眼珠一转,瞬间明白了过来,宽慰道:“凌大哥放心,我不是要将整具尸体剖开,只是动一动伤口附近。这个伤口的创面颇大,我下手仔细些,不会留下什么痕迹。”
如此,凌萧点了点头。
阿贺集中精神,顺着伤口的纹理缓缓割了下去。箭洞紧挨着脊柱,刀子只下去一个尖就碰到了阻碍。阿贺忙调转方向,又顺着骨缝剖了下去。
凌萧一直举着火折,在他身边照亮。只见阿贺运刀如花,像是在伤口上雕花一般,一厘一厘地探了下去。
忽然,他拿刀的手一顿,道:“就是这里了!”
“什么?”凌萧精神一振。
“这里,”阿贺指着尸身脊柱上的一处骨节,道,“人的脊柱有二十六节,其中胸椎十二节,且微微弯曲向后。而他的胸椎却比常人多了一截,且中间有一段是凸向前的。我方才摸到此处,发觉不对,所以才想要打开看一看。”
“如何?”凌萧又问。
阿贺抿唇一笑,道:“却原来,这人不是天生异相,而是胸椎的第五节被打断了。准确地说,是被什么东西从中间剖开了,所以摸上去才会比常人多了一节。这一击的力道颇大,打得他椎骨移位,向前凸了一截。脊柱中的脊髓被一切而断,所以他才会像你们方才说的那般,瞬间毙命。”
说到此处,他又皱起眉头,疑惑道:“不过,此事说来奇怪。他这箭伤其实已经伤到了心脉,用不了多久便会死。既然一定会死,又为何要多此一举,打穿他的椎骨呢?”
说完,他抬头望着凌萧,却见他在如豆灯火中陷入了沉思。
“能不能看出是什么东西打的?”半晌,凌萧问道。
见他神情严肃,阿贺道:“我试试。”
说完,他手中转了个花,又操起刀来,顺着尸首椎骨的缝隙慢慢探了进去。片刻后,刀尖缓缓抽出,顶端带出了一片轻薄小巧的东西,血糊糊的,看不清具体是什么。
凌萧的双目立刻锁定在这样东西之上。阿贺将它小心从刀尖上取下,又抽出另一块布巾,将其放在上面。接着,他用水把它小心冲洗干净,片刻后,一片奇异的,无法形容的物体便出现在了二人眼前。
只见它还是血糊糊的,看不清原色,但能看出质地极软,像是什么东西的膜。被水冲洗后已经有些发蔫发烂,就如一块暗红的泥浆一般,涂在白色的布巾上。
“哎,怎么样了?”半晌听不到动静,纪麟在窗外喊道。
“呃......我们找到了一个怪东西。”阿贺迟疑道。
“怪东西?”纪麟一奇。接着,蹬蹬之声传来,不一会儿,他也凑了过来,与二人一同往布巾上看去。
“什么怪东西?这个帕子吗?”纪麟道,说着,伸手就向帕子抓去。
“小心!”凌萧忙道,眼疾手快地将他阻住了,“不是帕子,是帕子上的东西。”
“帕子上的东西?”纪麟眯眼瞧过去,道,“你是说这个玩意儿?”
凌萧点了点头,道:“是在庆王的椎骨之间发现的,是致他死命的真正原因。”
“椎骨?”纪麟越发不解,半晌才回过味来,道,“你是说,这东西被人打进了庆王的椎骨里,把他的脊柱给打断了?”
“没错。”凌萧微微颔首。
“嘶......”这下纪麟也皱起了眉头,他与那物什大眼瞪小眼了半天,道,“不是,你们确定,这不是从庆王身上削下来的肉吗?”
“哎呀,你真是恶心死了!”阿贺嫌恶地给了他一肘子,“要是肉,我能分辨不出来吗?你也不是没见过生肉,谁家的肉是这个样子的?”
纪麟嘿嘿一笑,道:“开个玩笑,开个玩笑,看把你紧张的!”
阿贺白了他一眼,又皱起眉头,道:“别闹了,快好好看看,这东西实在诡异得紧!”
三人于是又紧紧盯着布巾上那块暗红色的污迹,但看来看去,却始终看不出个所以然。
过了盏茶功夫,纪麟忽然砸巴了一下嘴,道:“你们看,这玩意儿......是不是片花瓣啊?”
“什么?”阿贺惊道。
“你看,”他指着那层红膜,道,“这形状,这质地,软而薄,微微有些透明,浸了水就蔫蔫的,是不是有那么点意思?”
凌萧双目猛地一凛。
“蓝楹花!”他道,“庆王临死前,窗外曾飘进一大片蓝楹花!”
“什么什么?”阿贺惶乱道,“什么蓝楹花瓣?你们是认真的吗?别开玩笑了,谁能把花瓣打进一个人的脊柱里?这可是人的脊柱啊!没经验的用刀刺都不一定能刺进,更何况是将一节椎骨从中间劈成两半!还花瓣......”
“是啊......”凌萧也一脸忌惮,“如此坚硬的骨殖,金铁都未必能刺穿的地方,究竟是什么样的功力,才能将一片柔软的花瓣打进去?”
“哎哎哎,凌兄,我也就是那么一猜,你别就当真了啊!”纪麟忙道,“我也就是看着有点像,但也确定不了。毕竟这玩意儿都快烂成一滩泥了。要我说,阿贺说得有理。把花瓣打进人的骨头里,世间没这样的功夫。大将军不能,甚至万相山的大宗师也不能。咱们就别在这儿庸人自扰了!”
“不能么?”凌萧喃喃道,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段于风刀枪不入的身形,和左侍莲华身罩银光,不用一招一式就将处在巅峰状态的段于风定在原地的侧影。
“唉,当然不能!这玩意儿大概是什么暗器上连带的东西,比如冰凌啥的,可能上面套了层东西,最后留在了庆王的椎骨内。你先别胡思乱想了,此地不宜久留,既找到了东西,咱们还是快些离开为妙!”纪麟道。
“嗯。”凌萧点点头,按下满脑的思绪,对阿贺道,“劳烦你再把东西放回去。凶手既行暗招,可能会前来销毁证据,莫要让人看出破绽。”
“嗯,放心吧。”阿贺道,随即动手,将那片东西用刀尖挑了去,又塞到尸身的椎骨裂缝之间。
在把刀尖送进去的前一刻,他盯着那片东西,若有所思道:“别说,这么看,还真挺像花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