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夫人斜乜着凌萧,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能救这位姑娘?”
“在下从镇上的医馆打听到,夫人乃是金创圣手之徒。镇上的大夫已是束手无策,如今除却夫人,方圆百里怕是找不出第二个能救她之人,还请夫人慈悲。”凌萧道。
“哼,”李夫人凉凉一笑,薄唇微启,“这马屁拍得倒叫人舒服。只是我已弃医多年,只在家中躲懒。公子信任我,一路找到我这旗峰山庄来,我心中感念。但我恐怕帮不了公子什么,这位姑娘受伤甚重,公子还是速速离去,另请高明吧。”
凌萧心中焦急,又听这李夫人一味推搪,早已起了愠怒。但此番是他无礼闯门在先,本就不占理。何况形势比人强,便是他再有不满,此刻也只能低声下气,再三相求。
“金银财帛,未竟心愿,夫人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在下必当全力满足。”他道。
李夫人静静地打量着他,半晌讥讽一笑,道:“真的什么都行吗?”
凌萧心下一动,知道有门,便道:“只要不违天理公义,不反法度伦常,什么都行。”
李夫人唇角微微一翘,挑了挑高高吊起的眉梢,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道:“我这人爱财,要救她,需得一百金,如何?”
“两百金。”凌萧干脆道,“十日内送到府上。”
“哦……”李夫人点了点头,“是个有钱的主。金钱难不住你,那好......我要你给我下跪,求我救她!公子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出身,不知肯不肯屈尊,给我这一介民妇下……”
她话还没说完,凌萧已经一掀衣摆,单膝跪地。
“夫人还有什么要求,都请一起说出来吧,在下必当从命。只是还请从速,她等不了那么久了……”
这一跪倒把那李夫人惊了一下。她上下打量了他一圈,迟疑道:“这姑娘是你什么人,你竟肯为她做到如此地步?”
凌萧道:“她是我的朋友。”
“哼,”听他这么说,李夫人忽然鄙夷地嗤了一声,看他的眼神里也多了一丝不屑,“公子休要骗我,我年纪长你一倍有余,见过的事比你吃过的米还多。朋友?什么朋友这么金贵,让你又是散财又是下跪,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呢?说!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现在出事了,又巴巴地把人送到我这里,想让我帮你还这良心债?”
她说到最后,竟像是动了怒。
凌萧一怔,回想起昨夜之事,心中愧疚无比,垂首道:“夫人所言不错。这位姑娘受伤垂危,皆是因我不察所致。若她有个三长两短,在下必定愧疚一生。所以还请夫人相救,晚辈定当感激不尽!”
“哼!”李夫人又嗤笑一声,像是猜透了人心的得意,却又带着几分对凉薄世事的唾弃。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凌萧,一字一顿道:“我不救!”
凌萧一怔,蓦地抬头望向她,却听她面带讥讽,冷笑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你现在见她浑身是伤,知道心疼了,却为何不在一开始就把人护好?这姑娘年纪轻轻,就肯抛家舍业与你出奔,你却护不住人家,害得人家生命垂危。而你自己好好的,啥事没有,还穿得一身笔挺,招摇过市。你扪心自问,对得起谁?果真天下最不缺的就是无脑又自负的蠢男人。面皮有多白,心肠就有多黑!可怜这些年轻的小姑娘,不知世事险恶,随意委身于人,真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啊!”
她一口气说了这许多,把凌萧说得愣住了。
他略一思量,意识到她想岔了,忙道:“夫人误会了,这位姑娘只是在下偶然相识的朋友,并无太深的交情。在下方才如此说,只是因为在赶路时未尽护卫之责,所以心下愧疚。”
“哼,还狡辩?”那李夫人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反斥道,“在我面前,你少来这一套!普通朋友,普通朋友值得你这么着急,下这么大的血本吗?这可不是一顿酒,一对钗环的事,这可是足足两百金!公子,我劝你还是速速将实话道来。你若坦诚相告,没准我发发慈悲,就救了她也不一定。但你若冥顽不灵,就趁早带着你的女人滚!我旗峰山庄容不下负心之人!”
……
凌萧被她一通抢白,脑中有一瞬间的呆滞。但须臾过后,他品出了李夫人言外之意,心头不禁顶起一股火来。
他低头一看,只见阿贺面如金纸,再在她颈间一探,脉象已经几不可察。心下一急,他盯着李夫人大声质问道:“她是我什么人有什么要紧?现在她伤重垂危,人命关天,夫人就没有一点身为医者的慈悲心吗?”
“医者?慈悲心?”见他动怒,李夫人也横眉冷对,嗤笑道,“我为医者仁爱,可天下人又何曾善待于我?什么狗屁慈悲心,最后还不是被人当成驴肝肺,扔在地上随意践踏?我当年掏心掏肺,真心以待的人,最后是如何回报于我的?哼,你身为男子,想来比我更了解些吧!”
无端谩骂,自以为是,视他人性命如草芥。
凌萧再也无法忍受,嚯地站起身来,冷声道:“夫人遭遇不幸,却并非天下皆是凉薄之人。夫人不该以一人之过,追天下人之责!”
说完,他抱着阿贺,头也不回地转身向外走去。
李夫人见状一愣,下意识喊道:“你去哪儿?”
凌萧理也不理,径自离开,转眼就到了屋门口。
这时,却迎面小跑进来一个女婢,对里面道:“夫人,又有人闯庄子了!”
“什么?”李夫人柳眉倒竖,一拍桌子,大怒道,“反了天了,一个一个,把我旗峰山庄当菜场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当我这个当家主母不存在吗?来的是什么人?闯进庄子里想干什么?”
“好……好像说是姓纪,要进庄子找什么姑娘……”小婢女颤颤巍巍地回道,说完,还小心往凌萧怀里看了一眼。
凌萧一下子明白过来,是纪麟找来了。
那李夫人也皱眉看了他一眼,不确定道:“那人……是跟你们一起的?”
凌萧回过身去,深吸一口气,最后一次跟她解释道:“不错,来人也是我的朋友,我们结伴出行,在路上遇到了这位姑娘。她当时身陷危难,被我二人搭救,后来便结伴同行。一路所历颇为复杂,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但我与这位姑娘关系清白,还请夫人莫要误会,也休得再出言诋毁。”
说完,他又转过身去,长腿一迈,眼看着就要出得门去。
这时,却听李夫人在他身后唤道:“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