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李夫人料理完剩余之事,也从石屋内走了出来。见他们二人在树下说话,她缓步走过来,对凌萧道:“贺姑娘这几日不宜挪动,就先住在这间石室里,我会让女婢小心看护。公子若不嫌弃,便也在庄子里住下。还有公子那位姓纪的朋友……”
凌萧一个激灵,猛然想起纪麟还被挡在外面。过了这么久,他必定心急如焚。昨夜遭山猫袭击时,他也受了不轻的伤,如今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想到这儿,他忙道:“夫人可否也让他进山庄来……”
见他着急,李夫人忙对他压了压手,道:“公子莫急,老身方才已经着人去请那位公子了。公子对贺姑娘的伤情如此上心,想来那位同伴的心情也甚是焦急。老身……”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远处传来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接着,一个蓬头垢面,满身血污的人冲了进来,不是纪麟又是谁?
他身后还跟着四五个小丫鬟,都被他骇得不轻,生怕他冲撞了夫人,在他身后跌跌撞撞,紧追不舍。
纪麟当先看到凌萧,一个猛子就扎了过来。凌萧上前一步将他接住,就见他已经面无人色,偏一双眼睛里还闪着晶亮的光。
“他们说阿贺救过来了,是不是真的?阿贺真的没事了?”
“没事了。”凌萧点头道。
纪麟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似是生怕他骗他。看了一会儿,他发现那双眼睛里只有真诚,双膝一软,“扑通”一声便跪了下去。
“太好了,太好了!”他欣喜若狂,一把抓住凌萧的手臂,激动道,“此番凌兄救了阿贺,就如同救了我一样。纪麟欠你一条命,凌兄今后有什么吩咐,纪麟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凌萧无奈地将他扶起来,道:“不需说这些见外的话。真正救了贺姑娘的是李夫人和李公子。纪兄要谢,正该谢谢这二位。”
纪麟又把目光转向一旁站立的两人,又是“扑通”一声,扎扎实实地跪了下去,双手扶地,给李夫人磕了个响头。
“多谢夫人妙手,救我阿贺性命!在下纪麟,京城人氏,夫人日后若有何差遣,在下定无不从!”他谢完李夫人,又对李思抱拳道,“小公子也请饶恕在下鲁莽。在下方才太过心急,胡言乱语,若有得罪之处,还请阁下千万海涵!”
李思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鼻尖朝天一翘,轻哼一声,道:“倒也没什么。我本来也只是恼你出言不逊,既然你肯低头认错,我也大人大量,不跟你一般计较。”
李夫人也道:“正是如此。哎呀,公子身上怎么也这么多的伤?不若进屋来,让老身一并看看吧。”
“好说,好说。“纪麟一连声应承,又小心问道,“在下的伤都是小事,只是心中实在挂念阿贺,不知可否让在下先见她一面?”
李夫人默默打量了他一眼,一抬下颌,望着一旁的石室道:“人就在那边的药庐内。你去看也行,只是动作千万轻一些,莫要惊扰了病人。”
“是是是!”纪麟连忙应下。
李夫人便遣丫头把他领进去了。
见他跌跌撞撞的身影消失在石屋门后,李夫人若有所思地回过头来,望着凌萧道:“公子与贺姑娘只是朋友,但这位纪公子怕不止如此吧?”
凌萧闻言一笑,道:“他们的事,还是让他们自己告诉夫人吧,在下不便多言。”
“嗯。”李夫人点了点头,又笑了笑,道,“也是,你们年轻人的事,便由你们自己去处理吧。老身今日实在疲惫,就先行一步。等一会儿纪公子出来,再由丫鬟带去我那儿看伤吧。”
凌萧微微颔首。
李夫人便招呼了李思,一行人浩浩荡荡远去了。李思本想再与他闲话几句,却被姑母拎走了,还被低声告诫不要扰人谈话。
李思心下不满,但也明白,经此一事,他们三人定有很多话要说。况且那位姑娘伤势颇重,他们一时半会儿也走不得,于是乖乖跟着姑母走了。
走到半途,他又想起方才在石室内,他以雀匣刁难凌萧一事。此事凌萧后来虽解释了,但他总觉得有何处不对劲。
究竟什么地方不对呢?
想来想去,他忽然回想起凌萧当时说的一句话。那是他用内力震碎盒子内的通道前,他看着自己,自言自语了句什么,声音也不大。
他说的什么来着?
他皱起眉头,努力想了想。忽然,凌萧略带戏谑的神情出现在他眼前。
“你是不是很宝贝这个盒子?”他问了自己一句。
天雷灌顶。
一瞬间他什么都明白了。他哪里是“迫于无奈,出此下策”?他明明早就参透了盒子的关窍,之所以还是用内力震碎通道,不过是想给自己一个下马威而已!
“很好……”他死死捏紧双拳。半晌长吁了一口气,在心中暗骂了一句。
......
阿贺是在第七日上醒来的。
彼时纪麟已经重归平静,身上的伤也好了大半。他当然不会让凌萧担负阿贺的药钱,一封书信回京,根本没用十日,昨日就将二百金如数送至旗峰山庄。
最初听到这个数额时,他心下一动,猛地想到了那晚的梦境。
“小丫头,还真让你趁了二百金。”他轻声一笑。可笑意还没到嘴角,眼中就蓦地苦涩了起来。
同银钱一起来的还有八名近卫,都是纪府的府兵,只不过出门在外,为掩饰身份着了便衣。他们大概以为自家公子在外受了什么欺负,一脸凶神恶煞,差点跟旗峰山庄的家丁打起来。
纪麟将他们斥退,又随口解释了几句,便要打发他们回京。那八人开始说什么也不走,纪麟不得不拿出将门长子的威仪,才好歹把人轰走了。
一番闹剧,很快就在庄子里传开了。女婢仆役们平日里最爱闲说八卦,遇到此种奇事怎能轻易放过?他们自是不敢闹到主子跟前去,就躲在人后叽叽喳喳地嚼舌根。
阿贺将醒未醒之时,听到的就是这样一番谈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