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眼前哪里是什么后院,这分明就是一块巨大的药场。触目所及尽是大大小小的摊面,摊面后面站满了药工,有的轧药,有的晒药,有的调配方子,形形色色,都在聚精会神地忙碌着。
更令人惊奇的是,每排药摊的中间都立着一口巨大的铜缸。缸面高一丈有余,缸身十分胖大,远远超出普通水缸的形制,远看着更像是一个巨大的酒桶。
这些铜缸貌似是为药摊供给用水而设,每只的下方都伸出去两根铜管。铜管一左一右,延伸而去,每到一个药摊处,都会横向探出一根支管引流。整根铜管便如一根细长的树枝,只不过枝叶都长在同一侧。
支管中的水流十分缓慢,积聚在管口下方的一方石盆里。石盆底部有一个木塞。水满时,或是需要换水时,就将木塞拔出,废水便会顺着石盆下的管道流走。
一眼望去,药摊少说有几十排,这样的铜缸便足有几十口。
纪麟看得目瞪口呆,凑到凌萧身边耳语道:“怪道出这么个古怪的考题,原是把咱们当免费的壮劳力使了。”
他刚说完,二人身前的药童便停了下来。他转过身来,指着药场外面的一口水井对他们道:“劳烦二位从井中取水,再灌入第四、五排的两口铜缸中。动作尽量小心,莫要扰了药工。二位若是准备好了,我这便点香。”
凌萧二人点了点头,那药童便取了香点了。纪麟扯着凌萧,二人快步走到水井旁,打起水来。
这份苦力对寻常男子而言或许不甚容易,但二人毕竟自幼习武,定力与臂力都远超常人。只不过二人都未打过水,一开始动作有些不熟练。但习惯了几次后,后面的就是轻车熟路了。
果然如纪麟所言,二人同时开始,香线只燃到一半,铜缸里的水已经满了。小药童查验过后,点了点头,便带他们去柜上领了药。
纪麟捧着两只精美的锦盒,同凌萧说笑着出了铺子。刚要去路边的柳树荫下寻阿贺,却见那处空空如也,只有一群孩童围着大柳树跑来跑去。一旁还聚了两三堆行人,指指点点的,不知在说些什么。
“诶,人呢?”纪麟一怔,转身向四周看了一圈。
“不是说好在这儿等的吗,又跑哪儿去了?难不成是等饿了,上街买吃食去了?”纪麟没看见阿贺,一边嘟囔着,一边走到大柳树近前。
旁边扎堆说小话的几个妇人见他们过来寻人,都支支吾吾,踟蹰不前。凌萧注意到她们的异样,伸手拍了拍纪麟,朝对面使了个眼色。
纪麟看了他一眼,又看看那堆妇人,抬脚向她们走去。
见他过来,其中一名胆大些的妇人便道:“你们是和那个姑娘一起的吗?”
“哪个姑娘?”纪麟一下起了精神。
“就是方才坐在这儿的姑娘,瘦瘦小小的,年纪不大,长得也清秀。”妇人道。
长得清秀?
凌萧一怔,阿贺不是带着羃篱吗?如何看得清长相?
“对对对!”纪麟却丝毫未察觉异常,连连点头,又问,“她去哪了?你们看见了吗?”
几个妇人登时七嘴八舌起来。
“哎呀,你们快去看看吧!她被几个汉子给拖走了!”
“就是呀,那些人凶得很嘞!小姑娘急地哭爹喊娘,一直喊着什么林。不过那些人都不管的,三两下就给拖走了!”
“什么?!”纪麟猛地瞪大了眼。
凌萧忙按住他,又问:“你们可知道那些人是谁?带着人去哪儿了?”
“这......”妇人们的眼神闪躲起来。
“快说啊!”纪麟急地目眦欲裂,“她......她是我娘子!你们快告诉我,他们把她掳哪儿去了?”
“这......这......”见他形状可怖,几个妇人挤作一团,越发不敢吱声,但眼光却都往一个方向瞟。
凌萧顺着她们的目光一看,见是座不起眼的门楼。
“那是何处?”他指着门楼问道。
“那......那是弛虞药庐的内堂啊......”其中一名妇人磕磕绊绊地道。
“弛虞药庐?”纪麟大声道,接着忽然想到了什么,面色猛地一变。
凌萧又盯着那妇人看了一会儿,然后点点头,一把扯过纪麟,二人向着那座门楼疾奔而去。
深棕色的大门紧闭着,无人看守,只有两只呆头呆脑的石狮子,百无聊赖地蹲在大门两侧。
纪麟火急火燎地上前,在门板上狂拍了几下。见无人应门,他干脆抬脚一踹。大门发出一声不祥的“咯吱”声,然后竟连带着门框,直挺挺地向内倒了下去。
“砰”的一声巨响,掀起尘土漫天。
路过的行人纷纷围了上来。纪麟理也不理,提起衣摆便冲了进去。
二人一路进到内里,就见里面结构颇为复杂,檐廊曲折,一时竟不知该去向何处。
正巧此时从墙角拐出个药工打扮的人来,一路探头探脑的,猛然见到他们,惊地原地一个趔趄。
“你们......”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纪麟已经大步冲了上去,一把就扼在他的喉间。
“说!你们把那个姑娘带去哪儿了?”
“什......什么姑娘......”药工颤颤巍巍地道。
“还跟我装相!”纪麟大喝一声,右臂聚力,猛地将他从原地提起,“砰”的一声,掼到了他身后的院墙上。
“喀啦”一声骨响。
这一下撞得厉害,那药工双目一凸,竟生生晕厥了过去。
纪麟一愣,将软成一滩泥的药工一把甩开,骂道:“废物,这么没用!”
说完,他便没头没脑地顺着药工的来路,继续闯了进去。
刚经过一个拐角,又见迎面围过来四五个药工,看样子全都面色不善。这几人不像方才那个,半句废话都没有,扬手就冲了过来。
纪麟使出全力,三两下就把众人撂倒,然后踩着其中一人的胸口,大喝道:“人在何处?”
“听......听不......”
那人刚要狡辩,纪麟却早已没了耐性。他伸脚在他下颚一踢,那人便如方才的药工一般,一声没吭,干脆利落地晕了过去。
见状,凌萧眉心一紧。
这样下去不行,纪麟太过心急,如此怕是问不出阿贺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