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每月里面都有特定一天是那些王权贵胄的夫人聚一块,看戏喝茶的。这一天还有一个地地道道的名字叫做娉淑日,还特设一道叶贴送到每位稍有权威的夫人们的府上。
这副叶贴昨日就送来煜王府的府上,按理说应是每家主母去应付这娉淑日的,可煜王府中的煜王妃还在禁足中,这重担子自然是落在侧王妃余香身上。
虽说常年都是她应付的,但这时她却不想应付这样的日子。
日过了半个山头,也该是去赴约时候了。余香穿戴整齐,用了午膳,便坐进府门口的等待已久的马车里头。
余香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头竟然小睡了过去,而西酒楼里头坐着那群娉淑日该到的贵权夫人。
“都到了?怎么不见煜王府的煜王妃呢?”说此话的人正是王家嫡长子的正妻何氏单一字舒。王家则是权贵之家,是依附皇家而生,辅佐皇家罢了。
“王妃是千金之躯,自然是要我们等等的。”那人品了品茶,答何舒话的便是赵家的嫡长女,是太后侄女,赵可欣。
“说来这煜王府这些年发生的事儿倒是有趣,煜王爷常年在外征战,娶妻纳妾自然就比同城青年落下了许多。竟没料到,他倒是琰国史上头一位娶了那么多妾室的王爷,也竟没想到都是那些想拉拢他的那群大臣将自己没被皇帝选上的那些女儿的送到人家府上的。王爷一回来,倒也撤遣几位回去,自然也留下了几位给名分,这些年来煜王爷与那侧王妃相比亲近些。”何舒八卦道。
何舒是她们当中八卦消息和小道消息最多之人,她喜欢同旁人聊聊自己所听之事,觉着有趣也会添油加醋的大写大画,却有点越描越黑之状。大家都且信她,就因她说的那些事儿都是有根有据的,而且头头是道。
“可不是,前三年皇上也不是学了那些大臣的伎俩,往他院子塞顾家嫡二女。顾家出了个皇后,若是再添个煜王妃,就是如虎添翼。在整个琰国倒是能像螃蟹一般横着走,我估摸着这个顾家二小姐定是能坐上王妃之位的,再不济也定是能同那些小妾一样给一个名分。哪知道前个月底这个煜王爷却娶了金枝玉叶,洺溪公主。若是我记得不错赵家大小姐可是要叫她一声表姐。”说这话的是太尉少保的夫人南氏,名唤芷姗。
“是该唤声表姐,太尉夫人没有记错。”赵可欣答道。她还未嫁夫,自然不喜欢这种看茶会,要不是她娘亲逼着她来,她就早些推脱了去。
“我还听闻这王妃娶进门没几日,这煜王爷就把顾家二小姐亲自送了回去,这倒是一桩趣事。这煜王爷压根没想纳顾家二小姐,与传闻说的一般真与皇帝有什么疙瘩,才迟迟不给皇帝硬塞给他的女人一个名分。”南芷姗打趣道。
此时已经抵达西酒楼的余香,在她们包下的雅间外房已站的许久,她们说的话,她也听进去后一半段。她的脸色并不大好看,许是听了她们的话,但她也不能再她们面前失了煜王府的颜面。
门被余香打开,足足停留了片刻,这房里面的人儿都瞧她这儿看去,鸦雀无声。她后来才肯抬起脚,似乎没将她们的话放进脑子里,从容道:“王妃体虚,应是操劳家中大小事务有些劳顿,今儿个就她让我来了。各位久等了。”
余香是个聪明人,自然不能告诉她们王妃被王爷禁足,就随便编了由头。
“恰好,我们也谈着煜王府的事儿呢。”何舒最先开口道。
“你们说的是哪一庄事儿?”余香坐下,持着团扇摇了摇。
“听说王妃将顾婉瓷赶回了顾家,这是真事还是....”余舒顿了顿,缓缓问道。
“顾小姐府中是小住了几载,王妃本想留顾小姐再多住几月,最好是将她从王府里风风光光嫁出去。王爷倒是觉得不妥,按律历都是女子从父家出嫁,这生生占了顾老一家的便宜,也占了顾小姐的便宜。王爷也晓得哪有这样占人便宜的道理,就自己亲自将顾小姐送回顾家,倒没失什么礼数。”余香说道,这段话里面有真有假,她不能全数告诉他人,自己也有分寸,拿捏了稳当。
“那倒也是。”南芷姗应和道。
“那徐家小庶女那桩事儿,煜王爷如何处理?”何舒是她们当中最八卦之人,也是她们当中的小道消息最多的人,只不过不会拿捏轻重,什么事儿都想同别人说。
“王何氏,你说的这是什么事儿,我竟有些听不明白了。”余香思来想去,考虑了许久,也没有想出徐青青有什么事儿,便问道。
“你竟不知?”何舒有些惊讶,继续道:“我早膳刚用完,想着顺道溜溜弯子,却走到徐家门口,一位从宫里来的公公,直直的立在了徐府门口。徐府上下忙不迭的朝他跟前伺候,还以为得了皇上的什么赏赐,便邀公公进屋里头去。但这公公一下扯开了手上的黄布,絮絮叨叨念完,我这才明了原是这徐家开了一窑子,被查封了。先皇帝明明白白立了一条规矩官权者不得从商,他犯了法,全家老小都要去塞北服役。”
“这事儿,我确实不知道。我家王爷应该是明了。”余香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淡淡地浅尝了一口。
“那你猜猜,你家王爷该如何处置徐家庶女。”赵可欣来了兴致,直了直自己的脖子往余香那座瞧去,好奇的问道。
“怎么处置,谈不上。全看在这徐家庶女会不会替她老爷子求情,若求了情,王爷会将她一并赶出府去。若她愿意大义灭亲,不求情,王爷也会将她安置在北庄那儿,让她洒扫,算是赎罪。”余香说完,接着喝着那杯茶。
“按你这么说,无论如何这徐家庶女是留不住了?”南芷姗一肚子的疑问,便问道。她可想不通煜王府为何要如此绝情,虽是余香的猜测,但她的猜测都是按照煜王爷的性子来的,自然占了点理。
“确实。”余香答道。
“瞧瞧,这王妃也真不是一般人,这才进王府几天。就一下子送走了一个常年小住的外人,又送走了一位妾室。若是再待上几个月,这煜王府的后院恐怕只剩下她一个人了。”何舒一向心直口快惯了,不由得也会瞧上一眼余香的脸色。见她也只是哑然失笑,并未多语,何舒也就没了话响了。
这娉淑日的小聚结束后,余香坐在这个摇摇晃晃的马车上没有睡着,一路想着她们今日说的事儿。琰宸爱她,这后院当然会只有她一个女人。那自己那时又会在哪里?
一封休书吗?还是被他狼狈的赶出府?
她惶惶恐恐的在王府里生活的数年,始终不敢对他说句喜欢,是因为怕,怕他知道了会想方设法的远离她。她独自承受着爱而不得的痛苦,她也始终知道自己这几个数年,也抵不过赵洺溪进府的数日。
“侧王妃,到了王府了。”马车外头的小斯轻轻唤道,她这才缓过神来。撩了帘子出了马车。
这刚走过前院子就瞧见徐青青跪在正院中,磕着响头,这一时风大了些,徐青青手指被冻红的不像话,指甲盖还稍稍发了一圈紫。
徐青青此时已经泪流满面,眼眶里头还夹着泪光,实在让人心疼。
徐青青看见余香回来了,就拽住了她的袍子,颤颤巍巍的说道:“余侧妃,你看在我这么多年尽心伺候王爷的份上,你同王爷求求情。”
余香一看这架势就知道发生了什么,她问道:“你替你爹求情了?”
徐青青只是点了点头,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脸也被风吹得红了些。余香心里倒是难受,总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怒意,索性一下扯回了自己的袍子。
“你真是傻呀,煜王府护你,你也该知足。今儿算是我回来晚了,要是我早点回来,还能拦着你不跟王爷求情。”余香说道,也顾不上徐青青是何神色,就直接进了屋子。
“你都知道了?”琰宸眼都没抬一下,只盯着自己手上的兵书,毫无目的翻看着。
“知道了。”余香在一旁站着,也没有多大的情绪。
“知道的话,你觉得该怎么处置?”琰宸开口问道,依旧没抬眼,还上课看着那本书。
“王爷心里跟个明镜似的,自是知道该怎么处置。我倒是可怜青青,爹不疼的,从小受了欺负。我路过院子就一目了然,她固然是个女儿家。王爷听我在这儿絮叨,可别觉着我是在求情。”余香说道。
“你寻个机会让她走吧,我自然会安排好所以事情。”琰宸说完这话,倒是把书合上了,抬眼看了一眼吴楠,示意他。
“王爷,我能问问为什么今日徐家大变?我知道他行的商,不怎么正当,他敢这样行事必是做好了万分的准备,周密的安排,怎么会突然一下子显了原形?”余香说这话时,脑子里想的都是那天晚上琰宸带着昏迷不醒的余香回来模样,她也问过小斯,他们从哪里回来的,小斯也真真切切的告诉她,那地方叫花月楼。
她知道这个是窑子,可就是不确定是不是徐家老爷所行的商。
琰宸听完她这话,脸色变了变,但很快就收了收。可惜他的微表情还是被余香收尽眼底,看来是她想的那样。
“这事情与你无关,天色不早了,你去安抚徐氏。什么都待明天说吧。”琰宸说完舒了一口气。
余香看琰宸这样作答,心里也一清二楚了,何必在他这里找不痛快?她转身的干脆,走得也利落,将院子中跪着的徐青青,一把拉起来,轻柔的扶着她回了徐青青的那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