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侵袭,湿露沾檐。月挂夜空,浮云遮掩,微泄倾亮。
夜深露重之时,皇宫大牢内,阴森森的,光线稍暗。唯见穿着宫女服的女人提着木质雕花篮子,披着一件黑色斗篷,鬼鬼祟祟地进入此地。
她走近一间,地上铺满枯黄茅草,破旧不堪的牢房内,借着昏暗的灯光她看见穿着囚服披头散发的女人,坐在地上,背靠着墙,屈膝双腿,将自己的脸埋在里面。
她哆嗦着肩膀,暗暗抽泣,声音没有往日那么动听,低声嘶哑。
只见那宫女把戴在自己头上的黑布帽,拉拢下来,对坐在牢房里泣不成声的女人,不怀好意的勾了勾嘴角,说道:“妹妹,姐姐来看你了。”
只见坐在牢房里的女人,闻声抬头,桃花眼里闪过一道光,似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马站起身,跑上前去,抓住兰妍兮的衣角。
喜极而泣道:“姐姐,姐姐是来救我出去的吗?”
兰妍雪心情激动,紧紧抓住兰妍兮的裙摆,颤抖着手。似是一松开,她就再也抓不住似的。
兰妍兮眼眸含笑,嘴角弯出一个弧度,很是渗人。倒是不慌不忙地从精美的木质雕花篮子里,拿出一盘桂花糕,好意安抚道:“妹妹不急,姐姐给你带了桂花糕,你尝尝看。”
她面容温和,丝毫不为兰妍雪的事而着急,在殿堂前的局促不安的态度截然相反。
兰妍雪拉着她的裙摆的那只手,却松开了,眸光里闪过淡淡的不可思议的微光。她向来不爱吃甜食,兰妍兮怎会不知?
恍惚之中她缓缓后退一步,却一下站不住脚跟,整个人坐了下来。
见她反应过来,兰妍兮便不在装样子了,只见她缓缓从自己的袖子里,拿出一把钥匙,打开了牢房。
端着那盘桂花糕,走近兰妍雪的身边,看她慌张失措的神情,她眼底的笑意愈深,那笑像极了地狱里的恶魔。
她缓缓蹲下,动作凶狠地挑起兰妍雪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眼开眉展,语气温和道:“妹妹,快吃了吧,这桂花糕啊,凉了就不好吃了。”
兰妍雪看不懂她此举何意,只觉得毛骨悚然,她的额间冒出冷汗,神情慌张,兢兢业业道:“姐姐,我不喜欢桂花糕。”
兰妍兮听完这话,依旧面不改色道:“姐姐知道,但是妹妹不喜欢吃,也得吃,这由不得你?”
“吃了桂花糕,雪儿就能回王府吗?”她迟疑未决,前所未有的害怕,铺天盖地的布满全身。她依旧认为兰妍兮不会害她,因为她是她的姐姐,是唯一一个能救她的人!
“别说王府了,妹妹想去哪儿,就能去哪儿。”兰妍兮放开她的下巴,从盘里拿出一块桂花糕来,递到她眼前。
兰妍雪此时不抖手,意志坚定的接过那块桂花糕,但眼神始终骗不了人,她对上了兰妍兮的眼眸,似是在问一些荒谬的问题。
兰妍兮也不催促,莞尔一笑罢了。
她这才将那一整块桂花糕塞进嘴里,桂花糕的甜意从嘴里泛开,有些齁甜,她嚼了几口才下咽到肚子里去。
只见兰妍兮脸上的笑意颇深,似是做成了一件大事。她挑了一眉,怡然自得地讪笑道:“好妹妹!真是我的好妹妹!”
兰妍雪盯着眼前人疑惑不解,不一会胃里翻江倒海,让她疼痛难忍,她直直倒地,蜷缩着身子。眉间布满细汗,嘴唇发白,眉头紧蹙。
此时,她才反应过来,侧目而视道:“姐姐,为.....为什么....要害我?”
“为什么?”从上一秒开怀大笑的兰妍兮,听了此话后桀骜不驯,“那我就告诉你为什么!自你出生后,父亲事事向你,母亲处处宠你。全府上下,就没有一个人来关心我!”
“可是姐姐你....今非昔比,还是琰国的....兰贵妃,你....你能呼风唤雨,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兰妍雪疼得直打颤,牙关一咬,用微弱的气息和低哑地声音,吞吐道。
“兰贵妃?”兰妍兮自嘲一笑,眼底起了一层迷雾,把手上装着桂花糕盘子,往身旁一扔,里面的桂花糕散落一地。
她恶狠狠地抓起躺在地上兰妍雪的衣领,紧挨在胸前,眼眸低点暗光深邃犀利,令人如临深渊。
“我们都是兰家的棋子!为什么你能嫁到煜王府,而我却入了勾心斗角的皇宫里呢?”她瞳孔放大,情绪激动,抓住兰妍雪的那只手开始颤抖,胸口起伏跌宕,来回折腾虚弱的兰妍雪。
朝她大吼道:“明明我们是一起在祭祀大典中看见琰宸的,凭什么你嫁进了煜王府!凭什么!”
兰妍雪被折腾的软弱无力,胃已经不疼了,倒是心口似如刀绞,得厉害。她面色苍白,手伏在自己的心口处,已经使不上力气说话。
兰妍兮卷翘的睫毛上结出一滴泪珠,泪轻划过脸颊,抿唇轻笑道:“心开始疼了吧?你进煜王府的那一日,我的心也是那么疼的。”
她微微抬手,拂去兰妍雪额间被汗打湿而紧贴在额间的长发,轻绕在她耳后,动作轻柔,生怕弄疼了那人似的。
和颜悦色道:“妹妹别怕,这药效很慢的。莫要怪姐姐,要怪就怪兰家,而姐姐是帮你解脱的。”
兰妍雪气息奄奄,胸口的起伏不大,吊着最后的一口气,轻轻喊了她一声,“姐....姐。”随后,手从胸前滑落,垂在地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兰妍兮把兰妍雪抱在怀里,心却隐隐作痛,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滴落在兰妍雪的垂在地上的手背上。
心有所触的搂紧怀里开始发凉的身躯,安然自若道:“如果你不入宫,不进煜王府,不出生在兰家,我们之间,也不会如此。妹妹,轮回路上,莫再走错了路。”
....
兰妍兮心情复杂地走出黑漆漆的大牢,迎面而来的是皇宫里的内臣,“娘娘,事儿办好了?”他的声音像极是捏着嗓子说话,尖锐又刺耳。
兰妍兮故作镇定的从自己宽大的袖子里,拿出一把钥匙,递给他时,手却不由自主地发抖。
内臣却笑容可掬道:“娘娘又没做过这事,怎么却心慌起来了?”稳稳地接过那把钥匙。
“放肆!”兰妍兮低叱,只见内臣,立马跪地求她饶恕,她怒目而视,又道:“处理干净,不能被任何人发现!”
“是,娘娘。”
兰妍兮甩袖离去,没有在回头看牢房一眼。
内臣踉跄爬起,拂了拂沾上身的尘土,喃喃自语道:“兰贵妃可真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