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完课之后,秦善回到了自己住的榆荫小院。
入云峰人丁稀少,几乎每个人都能分到一处独立的院落。榆荫小院是距离入云峰主殿最远的一处小院,房舍简单,却胜在清净,平常也只有秦善一个人在住。
秦善站在屋后的庭院中间,手握着一柄竹剑,闭上眼睛,回忆起天一生水剑的第一式,落花流水。突然,她睁开眼睛,举起竹剑高高跃起,然后以流水般的气势朝前冲过去。在即将落地的那一刹那,她手腕转动,挽出了一个炫目的剑花,刹那间。体内的真气顺着剑尖四处散落,如落花般坠落在地,在平坦的地面上砸出一个个两寸来深的坑洞。
秦善被震撼了片刻,没有停顿,如行云流水般使出了天一生水剑法的后面几式。
天一生水剑一共七招。第一招落花流水是起手式,取其声势浩大;第二招顺水推船是占据上方时的强攻;第三招滴水穿石是双方势均力敌时的弱攻;第四招滴水不漏是防守;第五招背水一战是隐藏在防守之下的变招;第六招水落石出是身处弱势下的反攻;最后一招背水一战,则是必败之势后的拼死一搏。
天一生水剑,取流水的意境,源源不断,绵绵不绝,进能攻,退能守,是天一派人尽皆知的剑法。秦善在勤勉堂不知看过多少次天一生水剑法的招数,可是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天一生水剑竟然也能这么厉害。
榆荫小院的后院已经是一片狼藉。原本平坦的地面被真气密密麻麻砸出了许多个坑洞,抬头看去,院子里的桑树和榆树被削掉了十几根枝丫,几乎快成个光杆了。院子里放着的石桌石凳,有些被消掉了一个角,有些刻上了一道道深深的印痕,最凄惨的是她种在院子里的凤仙花,好不容易开了几朵,都被她的剑气削的七零八碎不成样子了。全毁了!
秦善完全不敢相信,这是天一生水剑吗?这是她使出来的天一生水剑吗?明明今天之前,她是无法运转天一生水剑的心法的,为什么刚刚在课堂上,她突然全部都看懂了,而且只看了一遍,就可以融会贯通了。这一套心法,她几乎没有停顿就顺顺当当的使出来了,威力还大到不可想象。
秦善并不怀疑自己在做梦,她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是真的看懂了那套心法,也是真的会用天一生水剑法的。她只是不能明白,为什么在一夜之间,她就变聪明了,变得耳聪目明了,体内的真气还这么雄厚。
她走到石桌旁边,运转内力,轻轻的拍下了一掌。桌面上顿时印出了一个手掌印,深入石桌半寸有余。是了,她没有看错,她体内真的突然有了一股雄厚的真气,而且她还可以运用自如,没有丝毫的不适。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此时,秦善不知道的是,隐藏在云端的作者很想剧透给她:闺女,你不用害怕,这是你亲妈也就是作者我给你安排的外挂,你不用知道原因,你只要知道你中大奖了,从此天下武功一看就会一学就精,再也没有什么能难倒你。有些主角一辈子努力的目标就是成为顶尖高手,而你,一开局就拿到了通关奖励,是不是很完美?
啊,不对,还是有一件事能难倒,比如,你得花点心思,收拾好这一院子的七零八碎。
秦善放下了竹剑,兴致勃勃又唉声叹气的挽起袖子收拾起她这个无人光顾的院落。而入云峰峰顶的另一边,萧岚风正在向掌门刘阙汇报昨日的见闻。
站在入云峰祝融殿,萧岚风恭敬道:“师父,徒儿找到六师妹的时候,她身边躺着个形容枯槁的老人,已经死去多时了。可徒儿看他身穿的衣服,分明是千峰阁的制式。徒儿将六师妹送回入云峰,再回去看的时候,那具尸体已经不见了。徒儿担心此事另有隐情,亦不敢告诉其他人,只能先向师父禀告。”
掌门刘阙年近知天命,国字脸上生了一对剑眉怒目,看上去十分严肃。听完萧岚风的回报,点头道:“你做的很好。此事的确不宜惊动其他人。你当时看的没错,他穿的的确是千峰阁的衣服吗?”
萧岚风点头道:“徒儿反复查探过,他穿的就是千峰阁的衣服,衣服的左肩还绣了一只鹰。师父曾说过,千峰阁的弟子服饰多以猛禽装饰,最低等为雉鸡,最高等为苍鹰。以此推断,他不仅是千峰阁的人,地位还不低,至少是个领主。”
刘阙皱眉道:“那善儿当时可有受伤?”
萧岚风道:“万幸六师妹没有受伤。她当时从山坡上滚了下去,以死亡时尸体的状态推断,在她滚下去的时候,那个人就已经死了。”
刘阙道:“我知道了。他应该是逃亡至此,又被千峰阁的人收回了尸首。今日凌晨有,为师刚刚得到消息。千峰阁有部下发起叛乱,但是被相里阁主镇压了,此事牵扯千峰阁众多弟子,想必那位横死在后山的人,也是叛徒的一员吧!”只是不知道千峰阁六大领主,这死了的是哪一位。
刘阙并未向徒弟隐瞒他们在千峰阁有内线的事实。他本来就有意将来将掌门之位传给这位大弟子,近一年来也逐步的安排他接触门派内的事务。
萧岚风道:“那此事是否需要巡山的外门弟子加强警惕,一来让他们注意安全,二来也地方千峰阁的叛徒闯入天一派。”
刘阙满意的笑道:“此事已经安排下去了,你无需担心。我天一派也不是什么小门小牌,千峰阁的人不会再来了。至于你,前几日我教给你的问心剑法,你可练习过了?”
萧岚风道:“徒儿已经练习过了。”
刘阙点头道:“好,明日我会让你二师叔来考你,你下去吧。”
萧岚风拱手道:“是!师父,徒儿还有一事。”
刘阙道:“你说。”
萧岚风道:“徒儿想,今后将六师妹从勤勉堂接回来,亲自教导。”
说起这个小徒弟,刘阙也是十分头疼,道:“是我的疏忽,这么多年忙于门派事务,都没时间用心教导她。只是她的资质你也是知道的,连内门弟子都比不上,你就算亲自教导,又能教出个什么结果来?”
萧岚风沉吟道:“师父,六师妹她虽然没什么天赋,但是人却听话懂事,也不乱闯祸。她身为亲传弟子,又不善与人争斗,与内门弟子一起念书,总是处处招人嫉恨受人欺负。她都12岁了,还没有学会入门剑法,徒儿担心她日后行走江湖,无法自保。”
刘阙道:“哎……说起来也是我的过错,当日一时心软,让她白担了个亲传弟子的名头……罢了,此事你不用再管,我安排她去望云峰跟着你三师叔的弟子一起习武。至于你,你的第一要务是练好武功,几年后的簪花大会,务必拿个名头回来,不能丢了我天一派的脸。”
萧岚风情知以师父的性格,他能为六师妹争取的也就这么多了。当下也不再多言,拱手行礼,便自行告退了。
从祝融殿下来,萧岚风中途绕道去了榆荫小院。前院一片寂静,大门却敞开着,也不知主人到底在不在家。
“六师妹,六师妹。你在家吗?”萧岚风一边推门进去,一边四处寻找秦善的声音。
秦善从他一进门就听出他脚步声,可她手里的石桌石椅还没有处理干净,耳听着萧岚风自行推门进来了,她一时来不及,直接将石桌石椅推到后院不远处的悬崖下,来个毁尸灭迹。
“大师兄,我在这里。”秦善擦了擦手上的泥巴,撒开丫子往小院子跑去。
萧岚风找到了秦善,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又看见她头发衣服都乱糟糟的样子,面色微变,道:“是不是又有人欺负你了?是谁?你告诉我,大师兄去替你教训他们。”
秦善连忙摆手道:“不是不是,大师兄,我刚刚在练剑呢,就是我太笨了,没练好,所以弄得满身泥。”
萧岚风心疼的摸了摸小师妹的头发,“练剑能练的这么狼狈?还有这满院子的花草,怎么都不见了?”
秦善呵呵装傻,“那是……是因为我嫌弃场地太小了,种着花花草草碍事,所以就都给拔了。”
萧岚风叹道:“好,六师妹不说,我也不问。不过以后有人欺负你,千万别憋着。你还有师父还有师兄呢。大师兄会一直帮你的。”
在萧岚风眼里,秦善就跟无人照料的小狗一般惹人怜爱。可是在秦善眼里,大师兄又有天赋,又有威望,长得又好看,脾气又好,简直就是个完美的师兄。全天一派上上下下这么多人,就没有人不喜欢大师兄的,别以为她年纪小就不知道,不论是其它峰的师姐们还是内门弟子里的师姐们,都喜欢偷偷看大师兄。可是大师兄对她的关心和爱护,总让她觉得受宠若惊,又自惭形秽。
以后大师兄会爱上什么样的女子呢?他会娶妻生子,会继任掌门之位,到了那个时候,他还会记得自己这个小师妹吗?想到这些,秦善刚刚堆起的欢喜顿时消失殆尽的,取而代之的是懵懂的孤独和无尽的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