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下了,被赐婚的不是她,映月却无论如何欢喜不起来,房间内灯光昏暗,也不叫人将灯火多放两盏,只管双手交叠着坐在床榻边,怔怔望着前方,碧桃在一旁伺候着,她也不与碧桃说话,独个发着神。
是,她费尽心机,就是为了让染月嫁高烜,自己能嫁肖意慎。眼下是这么个结局了,但她心里清楚明白肖意慎之所以被她打动,皆因她那个承诺——待她嫁过去后,再劝服染月也嫁与肖意慎。
她当然知晓这是不可能的。
肖意慎不知皇上有意赐婚的事,她确是从母亲那里知晓的清楚明白,才心急火燎地给肖意慎设了套。可是没想到皇上赐婚的动作尽然这样快,也许当时有一丝担忧的念头滑过,然而她或许刻意忽略了,没时间将计划谋划的万无一失,总算心里存着一丝侥幸。
没想到啊没想到,从皇上给爹爹透露出赐婚的意思到如今圣旨下来,这才三天,才三天。
若是皇上一开始就告诉爹爹,是要赐婚染月,她也不会去设计肖意慎,待染月嫁给了高烜,肖意慎自然会死心,那时她再慢慢谋划,也能达到目的……
若是皇上的圣旨下的不那么快,她先嫁给肖意慎,成为他的正妻,也能想办法周旋。
她费尽心机要抢在皇上决意前为自己谋下出路,然而皇上一开始就没看中她,显得她所做的一切皆是自以为是。
现在是真的艰难。
想必到了明天一早,全京都都知晓这事情了。
肖意慎也就知晓她的承诺皆是一场空,那他还愿意娶她吗?一年前她就因为他沦为整个京都的笑柄……
怪谁呢?怪皇帝?还是怪染月?
“小姐……”碧桃见映月目光呆滞的样子,心头甚为难过,想劝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映月的不易,她都看在眼里,说到底,也是小姐对世子用情太深。
想到此,念及自己何尝不是如此,碧桃的心亦跟着酸涩起来,她与曹小川的事情亦是迫在眉睫,却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再向小姐提起。
“没事。”映月嘴里说着,眼神却没个聚焦。
或许,知道了她苦守十余年初心不变的肖意慎,能看在她对他的用情至深上,而不背信弃义于她。
肖意慎啊,她的执念。
仿佛整个陆府,能将所有事情都置身事外的,也就只有陆绾月。
陆绾月的清婉居已经熄了灯,丫鬟香儿就在寝间的外面值夜。绾月躺在塌上,双眼微阖,却是并未睡着。
这府里的最近的事情,看似与她都无多大干系,她的思虑却一点不必陆映月少。
小小的侍郎府内院,从来都不平静。走了陆臻月、没了陆稚月的陆府,因为陆染月的出现,情况反而越发的复杂起来。
皇帝赐婚陆染月与高烜,她其实一点都不惊讶。怎么说,前阵子不是偶然发现了高烜送陆染月回府吗?后来京都又盛传高烜在乌鹊巷救了陆染月。
陆绾月觉得自己一开始就没判断错,这个外来的私生女,果然心机极重。必是她刻意去攀附了高烜,引诱了高烜,才使得高烜求了皇帝赐婚——无论高烜自己还是高家,在朝中都是位高权重,想要皇帝赐婚,还不是易事?
只是陆染月算的再好,却不知晓高烜的那些传言,要嫁入国公府,也得有命不是?
陆绾月依旧闭着双眼,嘴角却浮起一丝笑。
对了,从前的陆稚月,可知道高烜?可知晓围绕着他的流言?不知怎的,陆绾月心中浮现出陆染月在沉思时,一手撑着脸、捏耳垂的动作。
从前,陆稚月也有这个小习惯……
陆绾月的笑容,又渐渐消失了。
至于,身处所有事件中心的陆染月,这夜,将圣旨看了一晚上,也没个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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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映月所料,次日,皇上赐婚恒国公府与陆侍郎府的事情,传遍了整个京都。
自皇上登基以来,还是头一次赐婚臣下。
且赐婚的对象是高烜,年纪轻轻就官至正三品的大理寺卿高烜,更是如今权倾朝野的恒国公次子的高烜。
至于这赐婚的不可说与弯弯绕,又在民间传的神乎其神。
到底是皇上看重恒国公府,还是恒国公要求皇帝纳妃之举招来的反击?众说纷纭。
一时,京都的百姓们,茶余饭后都在谈论这件事情。
以至于初嫁的若月才回门,就知晓了。
她这边正痛苦绝望,那边却是春风得意。又想到自己满怀忐忑带着一个筹谋而来,还未施行,就铩羽而归,心情可是晦暗至极。
原本这回门就已让她十分难堪,眼下到了陆府大门口,更如芒刺在背。
取出随身带着的小铜镜,再次确认自己眼下因流了太多眼泪导致的乌青都遮盖好了,若月深吸一口气,这才缓缓下了马车。
二姨娘已经带着丫鬟丹儿伸长了脖子等在门口,这会儿见若月的马车到了,后面还跟着两辆无顶棚的装货马车,想必是新姑爷带的回门礼,三架马车停在陆府大门口,后面还跟了四个家丁护卫,这回门也是气势十足。
二姨娘的心总算放了下来,看来若月嫁过去果然是没错的,过去对夫人何静绣的诸多怨言,也看在这姻缘是她牵线搭桥的份上,烟消云散。
心里踏实,二姨娘也就不急吼吼地迎上去,她是若月的娘亲,是堂堂陆侍郎的姨娘,在新姑爷的面前,总是要有点架子,便立在大门处,等着新婚夫妇上前拜见,毕竟待会儿到了堂上,就没她的位置了。
心里这样想着,只见若月已经在春采秋蝶的伺候下下了马车,家丁们也开始卸后面两家马车上的东西,一箱一箱的都是大件。
这亲事前前后后,吴家的礼可是十成十的丰厚。二姨娘越发满意起来。
“娘~”若月见二姨娘在门口等她,成亲以来憋在心里的委屈在看到亲娘的此刻,都想立即都发泄出来。然而她不能这样,下人们都盯着的,她克制了又克制,这一声呼唤重还是带着些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