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还未亮,阮欢欢就睁开了双眼,前世种种罪过,从她一闭眼,就一件件的映入脑海中。前世因为李炎恩,自己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并不感到无耻,只是李炎恩对她说她这样做他就会更好,所以她做的也毫无顾忌。
重新回到这个世上之后,往事一幕幕在脑海中翻涌,她才感到自己做的每一件事情皆是众叛亲离令人唾弃之事。
阮欢欢双手撑着床铺坐了起来,她揉揉太阳穴,掀被下了床。
打开窗户,一股凉气涌入屋中,阮欢欢打了个激灵瞬间清醒很多,她坐在椅子上双手环抱着自己静静看着东面的天空。
从天空微微泛白,到逐渐有金黄色的光洒下,又到太阳逐渐露出半个脸庞,阮欢欢趴在桌子上静静的看着。
吱呀一声,偏房的门打开,茉莉风铃金鱼三人一起走了出来。
“呀!”金鱼发出一声惊呼。
茉莉赶紧捂着她的嘴小声说:“小姐还在睡觉,你这是怎么了?”
听到声响,阮欢欢站起来,从窗子里向外探头,问:“怎么了?”
三人随着声响向窗子看去,看见阮欢欢歪着甚至探出窗户。
风铃:“小姐今日怎么起的这么早?可是昨夜没有休息好?”
阮欢欢:“我无事,觉够了自然就醒来了,刚刚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金鱼看着阮欢欢说道:“小姐莫怪罪,刚刚金鱼从屋子里出来,”说着看了看池塘的方向,“发现池塘里突然长出了荷叶,以前我们从未在里面种过莲藕一类的东西,并且昨日这池子里还没有,今日突然多了荷叶,才惊讶的喊出了声。”
其余人跟着她的目光一齐向池塘看去,果真看见一片绿油油,圆滚滚的荷叶屹立在池塘之上随着清晨的微风微微摇曳身姿。
茉莉惊呼一声:“呀,果真如此。”
阮欢欢从房间里走出来,走到池塘边,四个人围着池塘端详。
风铃:“这也太神奇了吧?昨日真真切切是没有的。”
阮欢欢向池塘底部看去,因为池塘比较小,还没有一个床大,阮欢欢只是用来养金鱼,所以底部是布满绿色水藻的青砖,砖缝里从前只有少许的水草,今日却凭空长出一株荷叶,让人感到稀奇的很。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阮欢欢疑惑的说。
百思不得其所,阮欢欢她们也不再追究,金鱼风铃怕是什么邪物,说是要拔了她,阮欢欢开口说万一是灵物,就留了下来让它在池塘长着。
用过早饭后,茉莉与金鱼一同陪着阮欢欢去国子监上课。
国子监设在皇城外城最边缘的地方,背靠青山,了无人烟。教学求的就是一个清净,当初阮文杰李圣挑选皇城建设位置的时候,特意把最好的地方给国子监留出来,为的就是后代能在如此环境下能静下心来读书,学成才后好为国家奉献。
由于一些年长的皇子已经结业,加上各位大臣的儿女,与阮欢欢一同的学生,也只是寥寥十几人。
站在国子监门口往里望去,东西两边是两个厢房,供丫鬟侍从等待自家主子,国子监有严令规定,不得带丫鬟侍从进学堂,学堂里的一切事物要各位求学的公子小姐自行完成。正前南方,是一座祭祀着各位文学大家的祠堂,孔子,孟子,老子,孙子......
祠堂的前面是一汪清池,里面种着寓意清廉的荷花,初夏时分,荷花还未开,一池的荷叶随风摇曳。
祠堂的后面,就是承载着多个教堂的竹叶山。
竹叶山看似望不到里面,其实一入山脚,就能看到简朴却坚固的各个教室。
离山脚近的,是比较年幼的学子的教堂,阮欢欢所在教堂在山的山腰处,环境安逸,空气清新。
茉莉二人将阮欢欢送至山脚下,风铃问阮欢欢披上披风,系上绳子,道:“山里比下面凉意大,小姐莫要着了凉。”
阮欢欢点点头,向山上走去。
二人目送阮欢欢走到深处,转身离开到偏室等待。
山上的路是由一尺有余的青石板铺成,为了防止滑倒,还在上面嵌了许多鹅卵石。
阮欢欢一步一步的往前走,独自一人的她,在即将面对仇人的时候,内心竟感到恐惧。
不知是恐惧什么,阮欢欢很紧张。
入了教堂,人已来了大半,阮欢欢一眼就看见了坐在角落的李炎恩。
阮欢欢袖子里的双手不禁用力握了起来。
他和前世一样,在这里还是显得什么都不在乎的磨样,手不释卷,偶尔看看窗外立的笔直的竹子,一副天下事都与他无关的样子。
阮欢欢前世遇见李炎恩以后很久之后,还是保持着天真烂漫,直到在边境打仗的时候,阮欢欢怀孕,塞外人烟稀少,军队条件简陋,李炎恩每日都在与其他将军一同商议军事,看都不看她一眼。阮欢欢那个时候身体很虚弱,军中更是连个懂生产的婆婆都没有,阮欢欢初为人母,那个时候身边也只剩下风铃与紫翡,一个个的也都不懂。
直到风铃为了给她补身子,上山去给她挖草药,不慎跌落悬崖,那悬崖深不见底,风铃尸骨无存。阮欢欢哭的动了胎气,七个月大的孩子已经成型,却因无医没有保住,阮欢欢也差点命丧黄泉。
失去风铃和孩子的阮欢欢,从那个时候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变得心狠手辣,甚至在李炎恩诬陷阮文杰贪污时,都下得去手做假账。但是她还没有觉悟,甚至觉得如果李炎恩登不上皇位,就辜负了自己的孩子和身边那么多人的离去。
从那个时候起,阮欢欢除了李炎恩,谁都不看在眼里,抛弃朋友,抛弃亲人,站在李炎恩面前,与全天下为敌。
可是她重生了。
从她一进屋,几乎所有人都围了过来,询问阮欢欢的身体状况。
阮欢欢放眼望去,一圈的人,前世家族,有九城都被她亲手陷害过。贬的贬,流放的流放,甚至还有灭九族的。
阮欢欢看着面前关心她的人,一时间很不是滋味,她说:“多谢你们关心,我身体已无大碍,不然今日也不会来上课了。”一番虚寒,众人见她确无大碍,又临近上课,便纷纷回自己座位上了。
只有一身穿蓝紫色霓裳的女子留下,拉着她的手说道:“欢欢这些天可把我担心坏了,没有一点消息,我要去看你,我爹说你一直昏迷不醒,还拦着我不要去叨扰你。”
说话的人是官从太保刘念恩的女儿刘玉婷,刘玉婷比阮欢欢小了一岁,也比以前的阮欢欢更加天真活泼,虽然年纪小,鬼点子多,人也机灵。与阮欢欢一样生的小巧,一双大眼水灵灵的闪着亮晶晶的光,肉肉的婴儿肥在脸上更添几分可爱。
她是阮欢欢前世最好的朋友,却也下场最惨。
瘟疾期间,刘念恩掌管下发救济百姓粮食,李炎恩暗中做手脚,把近万石粮食全部调换成枯草。粮食不翼而飞,国君下令彻查刘念恩,在刘念恩的书法找到了阮欢欢提前放置的关于怎么将粮食偷天换地,怎么贪污官饷的书信,国君大怒,抄了刘念恩满门,连着刘玉婷和她那仅仅三岁的弟弟,全家人无一幸免,斩断头颅,在城门外挂了三七二十一天。
被自己陷害的那么多人中,阮欢欢最对不起的人除了太子,就是刘玉婷了。
如此这般,阮欢欢看着如今鲜活着站在自己面前对自己嘘寒问暖,阮欢欢不禁酸了鼻子。
她反过来拉了拉刘玉婷的手,道:“昏迷这么多天,一直了无音讯,害你一直担心,对不起。”
阮欢欢把前世对她的歉意,在今世与她道歉。
刘玉婷把手从阮欢欢手里挣脱开,轻轻抱着她说:“你说什么对不起呀,你身体好好的,我开心还来不及呢。”
阮欢欢伸出手,紧紧抱了她一下,随后说:“快回你位置上面吧,马上要敲钟上课了,我们下课再聚。”
刘玉婷松开阮欢欢,趴在她耳朵边上说:“那中午我们一同吃饭吧,长安城北城新开了一家酒楼,味道很不错。”说完,看着阮欢欢一直笑着。
恍如隔世,看着刘玉婷的笑。
阮欢欢笑着点了点头,道:“好啊。”
“一言为定!”刘玉婷冲着阮欢欢伸出小拇指。
阮欢欢用小拇指在她的上面勾了勾,笑着说:“一言为定。”
这是以前的阮欢欢和刘玉婷约定什么事情,一定会做的小动作。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往事种种涌上心头,今世阮欢欢要做的,不止是拦截李炎恩向上,还有让前世因她不幸的人都得到他们本身应有的幸福美满。
阮欢欢的位置在离着门边最靠前,而李炎恩的位置在阮欢欢最远的对立面。前世选择位置的时候,阮欢欢特意耍了心机,虽然这个位置在整个屋里离李炎恩最远,但是在这个位置上,阮欢欢稍微一向后偏偏身子,余光就能清晰的撇见李炎恩,李炎恩的一举一动她都能知晓。
前世的阮欢欢,就是在这个位置上一直默默看着李炎恩的一举一动,情愫越来越浓,到最后甚至到变态的地步。
但从阮欢欢进到屋子里看了李炎恩一眼后,阮欢欢便再也没有注意过他。但是就算不注意,李炎恩的一举一动阮欢欢心里也一清二楚。
坐下以后,阮欢欢打量自己的书桌。
上面除了圣贤书与文房四宝,还有很不显眼的一个字。
书桌的右下角,一个刀刻的“心”字若隐若现。
阮欢欢难以克制对李炎恩的喜爱,却又害怕他知晓自己的感情,便在书桌上刻下了恩字的下半部,心。
如今看着这个字,阮欢欢只觉得恶心。
咚~~~咚~~~咚~~~
远处传来沉重的钟响。
上课了。
钟声刚落,门外走来一身形瘦高的男子。
阮欢欢抬头向前看去。
他肤色皙白不输女子,一袭青衫衬的身上儒雅气质更甚。
脑海中回闪一声声的声音。
“此人不除王爷怕是难以登基。”
“王爷可用此计。”
“书信已仿制好。”
“文谱已仿制好。”
“可由王妃前去。”
......
随着轻咳一声,阮欢欢脑海中的声音逐渐消失。
桌下的双手紧握成拳,阮欢欢直直的盯着面前之人。
无双谋士。
刘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