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府的围墙之上,立着一只画眉鸟,那画眉鸟鸣声清脆贯耳,却淹没在陆府上下的喧嚣声中。
围墙下的赵秋岚不知府内发生了什么,只能静静地等待着长羲的回应,可过了许久,也没等来一声应和。赵秋岚自知一直暴露在月色之下绝非长久之计,见面也未有紧急事宜,于是准备离开,可就在赵秋岚转身之时,耳旁却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青梧,你快回去吧,我都到这儿了你还怕我走丢了不成。”长羲叉着腰无奈地说道。
赵秋岚偷偷望向长羲身后,却并没有看见别人。
长羲翻墙进入后,叶青梧才偷偷探出了脑袋。叶青梧的伤势被长羲发现后,长羲便想让叶青梧早些回宫休息,坚持要一个人走回陆府,可叶青梧始终是不放心,便一直跟在身后。以长羲的功夫来说,三五个人都是难找她麻烦的,比起担心,叶青梧只是为自己的贪心找了个借口,哪怕多一刻相处的机会都不愿从指缝流走。
“青梧……”赵秋岚呢喃着,在看到叶青梧脸庞的那一瞬,思绪便一下就回到了过去。
那场盛大的宴席之上,赵秋岚见过这个孩子,当日害羞地躲在他父亲叶舒林身后的那个孩子,已经长大了,而且长成了赵秋岚认不出的模样了,可这个名字,赵秋岚却清晰地记得。
更确切地说,关于那件事的所有人,赵秋岚都没有忘记。
当年的事情发生之后,其父叶舒林对赵家也算伸出了援手,所以赵秋岚对叶青梧并没有恶意,却也难以产生一丝好感,特别是看到他接近长羲后,赵秋岚第一个念头便是阻止,因为赵秋岚不希望长羲去接触任何一个可能与当年的事情有关的人,那怕只有一丝的关联,赵秋岚都不想冒这个风险。
当年的事情,赵秋岚只想一个人扛下,至于长羲,赵秋岚只希望她这一辈子都不要知道。
赵秋岚伸出手指,将鸣鸾接过,一起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铛!”
当陆饶将碗砸在桌子上的时候,长羲突然就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桌子的疼痛传到了长羲的膝盖上。
长羲委屈巴巴地跪在陆饶面前,“父亲,我错了……”
“我早就给你说过了,在没有正式公布你的身份之前,绝对不可以擅自出门,你知道外面有多危险吗?你知道外面有多少人不想让你平安回到陆府吗……为父以为你真的听进去了,结果你就知道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爹,我下次不敢了……”
“还有下次!”
长羲被吼地一激灵,“不不不……没有下次没有下次了。”
“说!是谁把你带走的。”
“不是谁把我带走的,是我自己想出去玩儿,结果正好就碰……碰见了我……我的朋友……”
“哪个朋友?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官属何职?”
“就……就一般的朋友啊……”
“一般的朋友大半夜抱着你跑走?”
陆饶咄咄逼人的气势,活生生惊地长羲咽了咽口水。长羲是绝对不敢提叶青梧的名字的,看父亲的架势,自己可能前脚刚说,父亲后脚便要修书一封直达叶府了……不久之后,也许整个京城,哦不,应该是整个赵国,流言蜚语恐怕都会飞满天了……长羲想到此处拼命摇着头。不行,决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可是眼前若是不找个借口敷衍过去,自己恐怕连今晚都过不去了……就在长羲指甲盖都快抠进肉里的时候,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人的名字。
“谷雨!”
“你说什么?”陆饶被长羲凭空而出的两个字弄的云里雾里。
“谷雨,就是今天陪我出去玩儿的朋友。”长羲心虚地点点头,心中却满是对谷雨的愧疚。
长羲的心中暗暗祈祷:谷雨啊谷雨,你大人有大量,就帮我这一次,以后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你想要什么话本,不论天涯海角,我一定通通给你搜罗过来!
若是谷雨在场的话,一定会毫不犹豫捂住长羲胡说八道的嘴。
“谷雨?”陆饶心中将所有官宦子弟的名字都搜罗了个遍,却无一人能对上号。
“你是如何认识此人的?”
长羲僵硬地挽了挽耳发,尴尬笑道:“我以前,不是在禁卫军嘛……”
“你还笑!女儿家进那种地方,传出去好听吗?”
“虽然不好听,可是知道的人就不敢随意欺负我了啊……”长羲突然想起许临依,口气瞬间就软了下来。
“你这都是歪理!”
李毓莱站在陆饶身侧,一直没有开口说话,说到底,长羲此举确实不妥,恐怕还是学着自己不争气的孩儿,所以李毓莱也实在找不到话为她开脱。
可看着长羲一直跪在地上,李毓莱却比陆饶还先心软,“老爷,这长羲跪了这么久,应该也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
李毓莱朝长羲使了使眼神,长羲立马回答道:“对对对,父亲,我真的知道错了。”
“这次长羲的错,今后老爷可以慢慢罚,可明日便是宫中盛宴,长羲此时若还不休息的话,恐怕明日便只能无精打采前去,到时候失的可是陆家和老爷您的颜面啊。”
李毓莱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劝说,确实起了作用,陆饶神色有了些许动摇,眼神偷偷地瞟着跪在地上长羲。
长羲用尽平生的演技,将弱不禁风和昏昏欲睡的模样刻画的入木三分。
其实看到长羲平安无事毫发无损归来时,陆饶的火气就已经少了很多,惩罚长羲也只是为了让她长长记性,可没想到自己越说越激动,眼看就要收不了场,可同时陆饶又知道自己的性子,不可能轻描淡写就将此事翻篇,所以李毓莱的话正好给了陆饶一个台阶,来收拾这场闹剧。
“二夫人说的有理,今日就且先放过你,等明日宴会结束,再来好好的给你算这笔账。”
长羲磕头谢恩,悄悄向李毓莱投去一个感恩的目光。李毓莱面含笑意,淡淡地点了点头。
女人间的默契也莫过于此了。
长羲离开后,陆饶便将陆诚叫入正厅。“从明天起,你派人去调查禁卫军中一个叫谷雨的人,事无巨细,将此人所有的信息都给我查个清清楚楚!”
营中睡的正熟的谷雨打了一个喷嚏,将露在外面的脚缩回了被中。
长羲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房间,刚踏进门,却是一波刚平,一波又起。
“小姐,你为什么将阿莫迷晕啊……”阿莫带着哭腔一脸委屈地望着长羲,而此时困意来袭的长羲整个人都瘫在了床上。
面对阿莫的念念叨叨,长羲一股劲从床上坐了起来,手撑着昏昏欲睡的脑袋。
“你想知道为什么啊?”
阿莫懵懂地点了点头。
长羲勾了勾手指,示意阿莫走近。阿莫天真地靠近长羲,将耳朵凑近。
“因为你总是天真地把头伸过来,就像现在一样。”
阿莫赶紧抽回身,如临大敌般迅速反应后回答道:“小姐,晚安,阿莫先告退了。”然后灰溜溜地跑出了房间。
长羲看着阿莫滑稽逃跑的背影,一脸得逞的坏笑着。阿莫这个丫头,总是这么天真,天真的让长羲觉得自己好像整天都在欺负她。
终于安静了,长羲躺在柔软的床榻之上,发现枕边有一股从未闻过的香味。
枕边放着大大小小的香囊,仿佛只一闻,便能坠入香甜的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