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仁瑾遣走了身边所有的宫人,只身朝建章院走去。
“皇上,叶将军不在院内。”刘仁瑾突然前来,小乙始料未及,只能如实相告。
“这个时候,他不是一般都在书房内吗?为何今日……罢了,你可知他在何处?”
“回皇上,小的只知道叶将军朝禁卫军住处方向去了。”
“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
禁卫军住处,他怎么会去那里?
叶青梧站在禁卫军住处的院门口,安静地望着长羲曾经住过的那间屋子。叶青梧在细细地想,她是如何一步步走进自己心里的。是第一次见面的惊鸿一瞥,还是月下浴池的毫无戒备,又或是雨中的互诉衷肠、街头的擦肩而过、峡谷的并肩作战、屋顶的一眼万年……
“原来我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的事啊……”一桩一件,都深深刻在叶青梧的脑海中,回忆是甜蜜的,同样也是苦涩的。
如果没有经历那么多,也许叶青梧不会这么难过,可如果真的没有这些,难过二字又从何而来呢?
今日之事,算是一个彻底的了断。叶青梧并非绝情之人,在打掉长羲手中画之时,叶青梧亲眼看见光一点一点在她眼中熄灭,无数个心软的念头占据了叶青梧的大脑,可是他终究是没有给彼此留下余地。
当断不断,必受其难。
未经情事的叶青梧是战场上的英雄,感情里的懦夫。
“青梧。”
叶青梧转头看向身后,“皇上?”叶青梧反应过来后赶紧走到刘仁瑾面前行礼,却被刘仁瑾伸手拦了下来。
“今日,我不希望你也在我面前如此拘束。”
也?叶青梧不懂。
“是。”换作平日,叶青梧定是安分守己地依旧照着君臣之礼,可今日见刘仁瑾神色异样,便遵从了他的意思。
“这么晚了,皇上您怎么在此处……”
“怎么,夜里我就一定得在某个嫔妃的住处吗?”刘仁瑾强扯出一丝笑容。
“臣……青梧不是这个意思。”
“还是这么不懂风趣,怪不得没有女孩子喜欢你。”
话音刚落,刘仁瑾却在叶青梧的脸上看见了和自己别无二致的神色,便无奈般轻笑了一声。
刘仁瑾将双手背在身后,一边朝前走,一边说道:“陪我走走吧,我也陪你。”
叶青梧默不作声,跟在刘仁瑾身后。
“皇上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吗?说出来的话,青梧或许能替您分忧解难。”
“这忧你分不了,这难你更解不了。”刘仁瑾转头望向叶青梧,“无关国事,只关风月。”
“那青梧便更不明白了,宫中皆知丽妃娘娘是您心中挚爱,如今丽妃娘娘重回您身边,更添天伦之乐,何忧之有啊?”
“如果你心爱之人亲手将你推开,希望你怀中坐拥他人,你心里是何感受?”
这话倒是把叶青梧问住了。
刘仁瑾被心爱之人推开,叶青梧推开心爱之人,两人还真是算是“同病相怜”啊。
“雨露均撒?这话该是从太后、从文武百官口中说出。”刘仁瑾哭中带笑,“没想到,我却在她的口中听到了……”
叶青梧也能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猜个大概了,也能想明白丽妃将刘仁瑾往外推的原因。
“丽妃娘娘现在要考虑的不只是她一个人,因为她有了和您的孩子。后宫步步为营,丽妃娘娘也实属无奈吧。”
刘仁瑾长叹一声,“你说的我都明白,说到底……是我还不够强大,一个被束缚住双手的人,还妄想将自己心爱的女子护在身后……”
“会有那么一天的。”
“什么?”
“您成为一个强大到不受任何束缚的君主,一定会有那么一天的。”叶青梧直视着刘仁瑾的双眼,“青梧一定会为您披荆斩棘,誓死效忠。”
这句话在两人还是年幼之时,便已存在。
“我是未来的皇上,你就是我的大将军。”
“青梧一定会为您披荆斩棘,誓死效忠!”
当年叶青梧小小身躯难提重剑的模样,刘仁瑾现在还记得。
想到此处,刘仁瑾的鼻尖一下便酸涩了,这句话不知在百官口中听到多少次了,可唯有叶青梧一人,从说出口的那一天便真正坚持到今日。
“好,我相信我自己,我也相信你。”
将心里的话说出来后,刘仁瑾一下便觉得身心轻松了不少,可他知道,自己身边还有一个心思沉重之人。
“你呢?”刘仁瑾看向身侧的叶青梧,“你又为何而忧啊?”
“青梧……并无忧愁之事。”
“让我猜猜。”刘仁瑾假意沉思,“和长羲有关吧。”
“不……”
“半夜望着别人曾住之处,难道不是睹物思人?”
叶青梧知道自己的心思瞒不住刘仁瑾,便只能苦笑着低下了头,“她已有良配,我们之间,不过是造化弄人。”
“她成亲了?”
“或许快了吧。”
刘仁瑾听后仰天大笑。
“既然没有成亲,你在此万般愁眉苦脸是做给谁看啊?”
“那人已入陆府,而我长居宫中,怎敌得过那人朝夕相伴啊……”叶青梧望着天上渐满的明月,心中却生生地缺了一块。
“她有亲口告诉过你她喜欢的是别人而不是你吗?若她心中当真有你,这宫里宫外根本就不是理由。”
叶青梧满眼的落寞神色,望着远处失了神,“可我已经亲手结束了这段感情。”
“怎么说?”
“她今日来找我,本想将一幅方太傅的山水画送我,却被我直接打落在地……”
刘仁瑾眉头一蹙,“等等,你说的是先皇太傅方属言的山水画?”
“是啊,怎么了?”
“那画怎么会在她手中呢?”刘仁瑾百思不得其解,“这幅画本来我也想要,听闻方太傅将其卖给了一位新开店的老板,我才作罢,可这画又怎么会跑到长羲手中呢?”
“或许她手中的画和您说的并不是同一幅吧。”
刘仁瑾坚定摇头,“不会。方太傅喜画亭台楼阁、雕栏玉砌,这山水画,是他的首幅。”
叶青梧并不知此事,听后也陷入了沉思,长羲出宫时日不多,更别说认识什么刚开店的老板,这画的究竟是她怎么得来的……
“我觉得,这画她定是费了不少周折才得来,你不收也就罢了,还一掌打落,属实有些过分了。”刘仁瑾明白叶青梧不想纠缠的心思,却不能认同他的做法。
“且不论她心中是否有你,好歹是朋友相识一场……”
“我与她,永远都做不了朋友。”
叶青梧可以接受她心里没有自己,却无法以朋友的身份继续装傻充愣。
缘可长青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