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妃软坐于床榻之上,用胧月般撩人的神色注视着刘仁瑾,抬手将头上金簪轻轻抽落,一头青丝便如瀑而散,柔情似水。
惠妃轻撩纱衣,整件衣裳便如丝绸般柔顺地从肩头滑落,微露的酥胸彻底将笼罩在纱幔下的微妙气氛点燃。惠妃正想要替刘仁瑾宽衣,却被刘仁瑾用力握住了手腕。
“朕今日来,只是想寻个落脚歇息的地儿。”刘仁瑾笑着将惠妃的手推回,“爱妃可别会错了意。”
会错意?吹灭蜡烛后将自己抱上床榻,然后告诉自己别会错意?
惠妃着实没看懂刘仁瑾此举的用意,可刘仁瑾却并未在意惠妃的疑惑神色,直接便侧卧躺在了床榻外侧,留下惠妃跪在一旁发懵。
刘仁瑾知道背后有一束目光在盯着自己,索性闭上了双眼,给心底留了最后一丝清静。
惠妃静下心来顿悟,便想通了。他这般坐怀不乱是为了谁,其实一点儿都不难猜,他此番不过是想做给他心上人看,至于自己,不过他用来激将的一枚棋子而已。惠妃深感天子不愧为天子,所言所行皆是算计。
刘仁瑾确实是这个打算。他想亲眼看看当她知道自己宠幸别人之时,脸上会是什么样的神情。
下套之人被反将一局,惠妃辗转反侧后还是心有不甘,但惠妃绝不会善罢甘休,当棋子有了反叛之心,棋局便会陷入迷惘中。惠妃本想用这侍寝的机会向皇上讨个能让长羲进宫的恩典,此计虽已失策,但狡兔三窟,惠妃早早便想了其他法子,只是这个办法,需要惠妃当一回戏子。
惠妃酝酿情绪,一直等到了深夜,等到身侧之人已有了微微酣声……
“不要……不要……”紧闭双眼的惠妃面色狰狞地呢喃着。
惠妃的声音惊醒了身侧的刘仁瑾,撑起身子的刘仁瑾见惠妃如此模样,便认为其处于梦魇之中,略带担忧地轻拍惠妃的肩膀,想将其唤醒。
惠妃不愧为天生的戏子,时机未成熟前,无论刘仁瑾如何唤醒,惠妃都不会睁眼,一遍又一遍地叫喊着“不要杀我”,头不停地晃动,手紧抓着被褥不松……直到一声凄厉的尖叫声后,惠妃才惊恐地睁开双眼。
惠妃从床上直直坐起,圆瞪的双眼写满了惊恐和不安,许是因为身体过度紧张,惠妃的额头冒着冷汗,身体真实地抽搐着,将身侧的刘仁瑾吓得不轻。
“你怎么了?”
惠妃蹙眉将脸别过身后,摆出一副不愿提及的神情。
“没……没什么……”
要想出人头地,就得对自己心狠。
惠妃深掐手指,紧咬牙关硬生生从眼里疼出一滴泪,在转身看向刘仁瑾的那一刻,眼底的泪水十分适宜地落下。
“怎么还哭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刘仁瑾纵使对惠妃再无感情,见她那楚楚可怜的一滴泪,也会不由分说地着急。
惠妃拭去泪珠,“臣妾……已经习惯了,皇上不必费心。”惠妃跪在床上,埋身鞠躬,“惊扰皇上休息,臣妾罪该万死!”
惠妃在醉生楼的那些年,为其折腰的男子不计其数,比起女子,惠妃更会和男子打交道。深知一味哭诉只会让人生厌的惠妃,很拿的准刘仁瑾的心思,自己越是强装坚强,便越能叫他心疼。
“习惯?”刘仁瑾疑惑反问,“夜夜被噩梦惊扰,泪湿床榻是你的习惯?”
惠妃默不作声。
“回答朕,你是从何时开始做噩梦的,又是因何而起?”刘仁瑾的声音虽是有些许严厉,但惠妃听得出其中的关心之意。
惠妃故作被刘仁瑾惊吓后的软弱,支支吾吾地说:“从……从臣妾被刺杀那日起,便夜夜如此了。”
刘仁瑾这才想通刚才惠妃那句“不要杀我”从何而来。深山刺杀一事,一直都是一个谜团,是扎在刘仁瑾胸口拔不出来的一根刺。如此敏感之事从惠妃口中说出,要说刘仁瑾没有丝毫怀疑,是不可能的,可刘仁瑾心里也明白,自己身为男子又见过无数杀戮,心中无感实属正常,可对于她一介女流来说,尸横遍野的场景,确实触目惊心,难以忘怀……
惠妃猜测着刘仁瑾的心思,刘仁瑾也在揣摩惠妃的心计。
这是一场不折不扣的心理战。
“叫太医来瞧过了吗?”
“来了,还开了些安神的方子,不过……”惠妃无奈地摇了摇头,“臣妾觉得没什么用。”
惠妃的眸子突然亮了起来,看向刘仁瑾的刹那又温吞了回去,似是难从口出。
“爱妃有话直说。”
“有一阵儿,臣妾确实心绪安稳,夜里……也没怎么梦魇。”
“这又是为何?”
惠妃试探性地看向刘仁瑾,“皇上还记得,臣妾接风宴上……那名舞剑的女子吗?”
“你说的是……长羲?”
“正是。”惠妃眼神放散,似乎陷入回忆中,“臣妾能从那帮狂徒手中得救,全靠一位叫做小川的禁军,是他在乱世中给了臣妾一份安稳。”惠妃眼神转向刘仁瑾,“虽然我知道他们是不同的两个人,但她却能给我相同的感觉。那日在宴会上见到她后,很长一段时间里臣妾的心慌心悸全都没有了,可时间一长,还是回到了原来那样……”
本来刘仁瑾认为将长羲原来的身份告诉惠妃也无妨,但因着叶青梧宴会上的那一席话,刘仁瑾也只能顺水推舟瞒下去。
“长羲姑娘确实和小川长的很像。”
“臣妾有一个不情之请。”
刘仁瑾暗暗觉得不妙。
“能不能请长羲姑娘进宫陪臣妾一段时日。”
刘仁瑾的“不”字都挂在嘴边了,可刚要出口,却忽然想到了什么,自己咽了回去。
“那人已入陆府,而我长居宫中,怎敌得过那人朝夕相伴啊……”
刘仁瑾记得,这是叶青梧的原话,也明白万年铁树不开花的叶青梧有多喜欢长羲。
如果长羲进宫,那青梧岂不是能常常见到她了?如此一来,两人的感情说不定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但这件事能成与否,不是惠妃说了算,也不是自己说了算,说到底看的是长羲个人和她身后不会轻易放人的陆饶的决定。
“这件事,朕做不了主。”
“如果长羲姑娘愿意呢?”
刘仁瑾倒也希望如此。
“朕会亲自写信问长羲的意愿,若她同意,陆府也同意,朕便无话可说。”
“谢皇上。”
惠妃埋头谢恩,藏住了一抹不经意的笑容。
缘可长青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