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细的枝丫瞬间没入一片橙红的缭乱中,化为黑影,一块块地无声断落。
“应总小心,火烧上来了!”顾凝冲着对面大喊,黑暗中相隔十余米,还被杂物遮挡着,也不知对方能否听得到。
耳边响起毕毕剥剥的声音,顾凝一回头,愈发猖狂的火焰映入双眸,带着点点灼热向她逼近。
火舌烤焦了玻璃房的顶,顺着垂帘窜到家具上面,下一秒,火势骤然增大,眨眼间点燃了整列的灌木,在顾凝面前形成一个炽热的包围圈。
顾凝的身子缩了一缩,可身后已经是墙壁,退无可退。刺鼻的塑料焦味儿、烧焦的羽毛味……杂七杂八的味道混在烟气中向顾凝袭来,让她无处可躲。
无数的画面,过去的、将来的、父母的、钟温谨的……在顾凝脑海一一闪过。她看着眼前愈演愈烈的大火,双眼不知是被热气还是绝望逼得满含泪水,视线渐渐模糊。
为何只有在死亡逼近的时候,人才会真正意识到死亡这件事情。
骤然之间,顾凝方觉自己还有好多话没有说,好多事情没有做。
风从屋顶刮过,助长了火的气焰,耳边的声音愈发地嘈杂,仿佛是成群结队的人在说话。两行泪落下,视线忽而变得清晰,身子传来几处凉意,顾凝在半幻半醒间仰头望了望。
火光中,头顶的那片广阔,飘下了洋洋洒洒的雪,在半空中和着光热飞舞、化散。
“顾凝!顾凝!”
对面有人喊道,而且不只一人。
顾凝想叫出来,嗓子却已发不出声。她以残存的意识屏住呼吸,踉跄着站起,往泳池边走去。
灌木已经烧焦,火焰没了依靠便很快往两边退去。顾凝一咬牙,拖着沉重的步子往前冲出去,整个人踩过灼热,坠入水中。
泳池中的水只有表面受了些火的惊扰,带着一点热度,而水下,依旧是寒冬里的冰冷刺骨。顾凝没往前挣扎几下,便觉得浑身发僵,难以动弹。
水深之中,飘零无依。
她感到自己在无声地缓缓坠落,身下似是个无底洞,永没有尽头。一个黑色身影倏地降临在她身旁,托住了她下沉的身子。
眼前升上几团气泡,翻腾过后,出现了一张男人的脸,愈凑愈近,是钟温谨紧蹙着眉头的面庞。
这表情可真不像他。
“钟温谨……”
顾凝在心中最后地叹息着,缓缓闭上了眼。
这一次,她回到了过去的很多个瞬间。
八岁的时候,顾凝在万江桥口玩捉迷藏,不小心把自己反锁进一间小黑屋。屋子里结着好几个细密的蜘蛛网,上面爬着肚子滚圆的蜘蛛和被捕捉在网上的飞虫。顾凝在里面走来走去,只觉得浑身都缠着蜘蛛网,这儿也痒那儿也要挠挠,像是有好多小虫在爬。
是屋外忽然吹起的口哨声救了她,她像抓了根救命稻草般拼命敲门呼喊。门打开时,钟温谨就那样瞪着惊讶的眼睛,嘴角含笑地看着她。在他身后,是春日绚烂的阳光。
顾凝是那时候便开始害怕蜘蛛,也是那时知晓了钟温谨在万江桥口的“秘密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