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4月1日阴家里
今天是愚人节。我和自己也开了个玩笑。
一年了,我俯倒在时间死角的阴影下摸索着出路,一次又一次撞破头,然后不得不承认,已经走到了穷途末路。
时空可以回转到过去,证明这一点的时候我欣喜若狂!虽然还无法传送实体,但已经足够,谁能保证未来的“不可能”呢?
可是,就像杯子不会先碎再完整,散去的热力不会再聚起,不管我怎样想方设法地弥补,时间箭头终究不能逆转,就算改了时间,人们的意识,也只是那个时刻的记忆而已。
这就是上天的玩笑。
让人类陷入轮回的死循环里,永远不会有真正的进步……
我快疯了!努力这么久,只是为了证明一个令人发指的答案,这么些年,真像一场愚蠢而不自知的笑话。
今天是愚人节。我不打算活在玩笑里了。”
顾凝读到这里,心内一紧。
宿舍里狭小的空间就像一个电话亭,只有顾凝一个人,在和过去这世界上存在过的某个人远程对话。
她在字里行间感受到的热爱有多强烈,现在读到的绝望就能够多感同身受几分。
她怕他会做傻事,好在,日记还有下文,而且很长。
“2010年4月3日小雨家里
今天认识了一个小女孩。在和她认识之前,我原本打算告别的。
那是万江桥口一个很清静的地方,这样的地方我找了好久。
在我大脑放空的时候,她从草丛里钻出来,身上背个大布包,吃力地走到旁边的木屋门前,开始摆弄门锁。
我从没见过做事这么专心致志的小孩子,站在那里掏出布包里的绳子胶带,对着门锁认真摆弄,又好像怕把它弄坏了,时不时展现出束手无策的停顿。
我一直看着她,想等她走。约莫过了半个小时,她一一尝试完包里的各种工具,但好像都不甚满意。她开始环顾四周,寻找适手的工具,终于注意到了我。估计是被这副胡子拉碴的模样吓到了,那女孩立在那儿一动不动。
没办法,我只得主动开口,然后她怯怯地告诉我之前被反锁进这里,怕别人也遭遇同样的事,所以过来想办法。
我的第一反应是建议她去找小区的管理员,但显然,她是那种宁愿自己多费劲也不愿意向别人张口的孩子。于是我就过去帮她一起摆弄——反正我的人生多一刻,就是一刻的空闲。
她是一个很安静的孩子,安静得好像什么事都惊动不了她的情绪,什么事情都可以慢慢来。也许就是这份沉静,让当时的我产生了倾诉的欲望。我开始给她讲我的研究领域,讲时空扭曲理论,讲我所努力争取的一切……从来没有人这样一声不吭地听我讲这些,他们都认为我的理论荒谬非常——当然,我也不屑于说服他们。
谁能想到到最后,听众竟是一个小孩子!
当把所有的过程倾吐完的同时,木门反锁的旋钮也被封住了,我当时觉得这一生要就此结束。
然而,就在那一刻,小女孩看着我,问了一句话:‘那叔叔你有哪些收获?’
我有哪些收获?
‘就算最后失败了,也一定会有成果的吧,可以给我看看吗?’小女孩以为我没听清,一双清明的眼睛直视着我,重复道。
我最终没有回答她。
因为我回答不出。
没有选择告别,如鲠在喉的我,没来由地逞强答应了那个叫做‘凝凝’的女孩,下次把成果带给她看看。
的确,还没留下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