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凝不是没经历过狼狈。
心脏出问题的时候,手术成功的概率有百分之七八十,可她偏偏成为了少数人中的一个。
从病床上苏醒的那一刻,顾凝望着纱窗外的阳光,听着心脏在起搏器帮助下的跳动声,感觉自己就像是囚犯背上了枷锁一个将她困在原地、此生无法再摘下的枷锁。
呼吸困难的时候有很多事情不能再肆意地去做的时候每一次去医院复查,听医生嘱咐的时候……
每一次,她都觉得是狼狈的。
甚至有那么一段时间,她独自在校园里走着,看见操场上一脸真跑跑跳跳的孩子,都会难以控制地湿了眼眶
幼时又有谁曾想。
不过好在那个时候,她有一个在她“我们算了吧”时,回答“我会陪着你”的人,愿意在那样的年华里,和她做所有安静甚至有些无聊的事情。
只是后来,那个人也离开了。
那段日子,顾凝每会问自己很多问题,是不是自己太闷了,为什么病魔选的人是她……有时候,甚至心痛得,真的会让心脏痛起来。
没有依靠的支点,渐渐地,她学会了一个人忍耐着。
可是现在,在这风雨凄凄的凉亭里,顾凝抬起头看见钟温谨伸到面前的那只手时,刹那间,一滴热泪像是突然找到撂坝的缺口,毫无征兆地悄然流下。
“走吧。”
钟温谨握住她伸出的手,将她拉起,又脱下身上的外套,披到她身上将两侧的衣摆用力往中间扯了扯。
将手中的雨伞塞给她,钟温谨随即弯下腰,拾起顾凝脚旁的两大袋包裹,转身往车上提了过去。
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他来回把东西搬到了车上,顾凝手里攥紧披在肩头的衣服,跟在他的身后默默地上了车。
“你……”一进驾驶座,看见顾凝直接上了车的后座,本想点什么的钟温谨张张口,又收了回去,沉默着发动汽车往外走了。
橙黄的路灯在顾凝的脸上落下一个个阴影,凌晨一点,极少熬夜的她双目无神,怔怔地看着车窗外。
脑袋里,是回忆中,她未曾注意过的画面。
以前的钟温谨,在过来接她的时候,身上还穿着中午偶遇时的那身西装白衫,行色匆匆的模样显然是从出差的地方直接赶了过来,只是那个时候的顾凝,并没有细想过这些。
而现在,明明如愿以偿地见到了钟温谨,身上披着他休闲式的羽绒外套,手里握着他带来的雨伞,顾凝的心里,却从初见时的温热,一点点地寒了下来。
“找家酒店停下吧。”顾凝开口道,喉咙有些沙哑。
钟温谨从后视镜里看了顾凝一眼,道:“先去我那儿住一晚。”
“不用了……不打扰你了。”
“这么晚,你又带这么多东西,去酒店不方便。”
顾凝的眉间抽动了一下,她紧紧抓着盖在身上的羽绒服,暗暗吐了一口气,叫道:“钟温谨。”
“嗯?”钟温谨回道。
缓缓地将目光从车窗移开,顾凝看向了斜对面的钟温谨,神色落寞道:“你以前对我,不是这样的……可是为什么,会变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