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什么比突如其来的生离死别更让人震惊的了。
“你是在开玩笑吗?”林丁月没有意识到自己哭了,用有些模糊的视线望着甘草只想要再求证一次。
“碧薇宫没有多余的房间。只有一间旱莲堂用来会客。但人来人往比较吵杂。我的甘瑛殿亦有一间厢房空着。住这里也可…只是…”甘草并未理会林丁月的质问只顾自说自话。
“我才不要住你这儿,告诉我鹿在哪里?”
“他死了。我想我刚刚已经告诉你了。”
“他怎么死的?”
“服毒自尽。”甘草的声音寒冷的不带任何感情。
“不可能,他还有妹妹要救,他没有理由自尽!你骗我!”
“或许你…对他生了情愫?”
林丁月沉默
“人还真是一种滥情的生物。”甘草略带嘲讽。
“他的尸首在哪里?”林丁月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虽然这甘草生的高挑俊朗,言语间却透着一股高处不胜寒的骄傲。
“你不仅要跟他一起入狱,如今还要陪他殉葬么?”
“那到不会。我要查明事情的真相。”
林丁月是个有脾气的女子,骨子里遇弱则弱遇强则强。碰到甘草这么心高气傲的人。她只想干脆利落的把话说死。
“随你。出了碧薇宫自生自灭去吧。”甘草也毫不示弱,最后用眼角扫了一眼林丁月,扭头便走了。
林丁月觉得窝火极了,只想给他两拳…见他走后便从床上跳起来,把盖在身上的那条丝巾甩的远远的。
下一刻,看着空荡荡的房间觉得自己的心也是空荡荡的,才意识到她如今没有依靠了,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她与鹿相识仅数日,如今却会如此思念于他。
林丁月小心翼翼的踏出房门,正摸不着头脑该往哪里走,见庭外榆树下有一黄衣男子正对着棋盘苦思冥想,时不时的自言自语些什么,便走上前去准备问路。
“你先不要开口…等我把这个子下了…”黄衣男子对还离着八丈远的林丁月摆手说道。
林丁月一愣,乖乖的在原地站住了。等了许久也不见男子落棋,树上的叶子倒是落了几片。便冲上前在那男子对面坐了下来:“我陪你下!”
男子笑笑,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由于林丁月棋艺惊人的差。半盏茶功夫两人便结束了对弈。
“你毁了我一盘好棋啊!”男子打趣的看着林丁月。
“不过我帮你节省了大量的时间!你也不需要报答我,只求为我指条明路离开这里!”
“你要离开这里?……是不是甘草欺负你了?”男子低声笑着问,明亮的桃花眼弯成一湾新月。
“说话这么不正经,你应该是甘草的杂役吧?……”林丁月反讽到。
“咳咳…还是第一次有人对我出言如此恶毒。”
“…我想我应该见过你!在大殿的时候你是站在甘草后面的。你跟他是一伙的。”
“他是他,我是我。还有小姑娘不可如此无礼。要叫甘草殿下。”男子依旧笑眯眯的。
“我不喜欢你们那个甘草殿下。阴阳怪气的…不提他,那个…你可否告知…与我一起来的鹿,他现在在哪里…”
“一只死鹿,还有什么吸引你的地方?”
“他…真的死了?!……”林丁月的目光渐渐的落寞下来。
“他的族人正在准备后事带他回乡安葬。我想如果此时出面你会很尴尬的…”
“你可不可以带我去看看…”林丁月恳求道。
“好吧。如若不是你替我解放了剩下半局棋,我还会一直困在这。姑且陪你走一趟。”男子站起身来。
“谢谢你!…嗯…怎么称呼?”
“失礼了,我是黄芪。”男子弯腰笑眯眯的自我介绍。
“啊!我知道你…你、你是用来补气的吧…我奶奶经常泡你喝!”林丁月认真的说道。
“哈哈哈哈…”黄芪大笑:“快走吧,看姑娘这气色是不需要补了…”
两人渐渐消失在甘瑛殿的尽头。
只见此时甘草从门柱后缓缓走出来,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思索着什么。
黄芪带着林丁月穿过一片竹林,跨过一座拱形长桥,不一会便来到一座偏殿。
门口站着几排身着鹿皮头顶白沙之人。只见他们各个面色沮丧,其中有一人对一长者哭诉道:“可知族长中的何毒?”
长者叹气说道:“只知为一根茎之毒。”
另有一人问道:“可是开着紫花?”
长者答:“只见根茎未见花。然毒性之强恐其花枝亦有毒。”
后有一人补句:“我听说过一种根茎巨毒,确是开着紫花…”
鹿族族人议论纷纷“族长是囚禁于此地出事的,若是草部之毒,定要拿草部相关人员示问!”
林丁月听着众人议论纷纷,心里难受极了,因为之前她一直不相信鹿真的死了。而现在只有默默的接受这个事实。
她转过头不愿再看鹿所在的方向。对着黄芪的胸膛低声呜咽起来…
“听说族长是因为包庇人类世界的女子而送命的,她也脱离不了干系…”
“血债血偿!”
林丁月听后只觉得背后一凉,整个人有点虚软,黄芪伸手托住了她的腰垂下头来低声说:“先跟我离开这里……”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迈开的步子,一步一步踉踉跄跄的逃过拱桥,逃过竹林。等回过神来,两人已站在刚刚对弈的榆树下了…
林丁月以往的生活中只有和谐美满。上有长辈下有兄弟姐妹,迄今为止的人生里还没有机会碰触到死亡。更没有人因为她而遭遇不幸。更糟的是这个人还是令她心动之人…林丁月觉得自己突然就老了,怀着无比的愧疚和无比的伤感。
“你不必觉得愧疚。”黄芪看穿了她的心思:“这件事起因是他。你只是一个受害者。”
“…谢谢你安慰我。虽说我们相处时日不多,他待我却是特别温柔。我不希望他死的这么不明不白,我想要查出真相,也好给他的族人一个交代…”
黄芪打量了一下她:“你有什么本事能够查出真相。”
“你、你帮我!好吗?”
黄芪迟疑了半响:“我最多为你空出一个房间,管你吃住。其他的你不要妄想…”
“行!”林丁月斩钉截铁的说。
“那,便随我来吧。”黄芪看了她一眼,扭头在前面引路。
两人不知道走了多久,没有人说话。林丁月满脑子里一直在思索会是谁杀了鹿,为什么要杀他。黄芪时不时的回过头来看看她,然再继续带路。
“到了丫头。”
林丁月猛地抬头只见一座牙黄色的小宫殿门匾上写着黄沁园。
黄芪一进门便吩咐下人为林丁月收拾一间屋子自己则称有事匆匆离开了。
留下林丁月一人站在那里有些尴尬有些无聊。她四处看去,院子里种着一些绿色植物,开着白色的小花还长着可爱的豆荚,不禁伸出手想要摸摸…
“不可以摘下来哦!”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
林丁月顺着声音回头,看见一个短发的小姑娘瞪着大眼睛对她说。
“我不摘下来。见它生的可爱。摸一摸。”
“那你摸我也是一样的呀!”
林丁月笑笑摸了摸她的头。
“你知道它叫什么吗?”小姑娘问。
“不知道。你知道吗?”
“真笨!它自然是黄芪啦!”
林丁月恍然大悟:“哦哦!原来这就是黄芪。”
“小馨,不可以为难客人。”一位长须老伯抱着一床被褥从旁门走出来。
“姑娘,不要跟小孩子一般见识。您的房间收拾好了,请随我来。”
走进房间,只见隔间黄色的玉石门帘闪闪发光。墙上挂着几幅黑白山水画,陈设简简单单却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谢谢伯伯。”
“客气了。那就不打扰姑娘歇息了。”
说完老伯便关上了房门。
“从现在起,我就是一个人奋斗了。”林丁月的这句话其实早早就预演过了,只不过是给她留学的日子里准备的,没想到今时今日却用在了这里。她一伸手摸到了裤兜里的手机,打开看了看,电池容量居然依旧停留在两格,或许因为没什么机会用吧?…她也没有多想,打开相册印入眼帘的就是那最后一张照片,没有笑容却是鲜活的…:“鹿,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留下来,因为你不在了我也不知道还能去哪里。查出杀你的凶手给你的族人一个交代。然后…我就想办法回家。”随后她又呆呆的望着照片看了好久…
另一边,黄芪赶到了甘草那里。
“那女孩住下了?”
“是的,殿下。”
“好好看着她,不要让她捅娄子…”
“是。”
“我已经派云实和白兔藿去查明鹿的死因了。会尽快给鹿族一个交代。”
甘草皱眉:“我将他关进黑牢本意是想保护他,没想到还是有人抢在了前面。如果因此事引发草部和兽部的战乱…将会有众多无辜的生灵遭到牵连…”
“殿下…刚听鹿族的长老判断鹿中的乃是植物根茎之毒。有人传言此物开紫色花朵,为草部之物,若是如此莫非是…”
“毒娘子乌头!…”甘草沉思片刻:“决明子,你去把乌头请来!”
角落钻出一个身影,披着驼色的披风拱手问道:“殿下,是擒来还是请来?”
“请来。”
“尊命!”
这人说完便窜上云霄不见了。
“黄芪,这几日你只需看好那个姑娘,不要让她轻举妄动。等鹿族的人都走了才可放她出来!”
“是。”黄芪回复完甘草扭头正想走又迟疑到:“殿下,她真的是炼草堂要找的那个人吗?”
甘草闭眼仰头:“不能确定,但我闻到她身上的气息……确是觉得身上轻爽了许多……”
“…那我们定要将她留在草部!”
“你有办法将她留下?”甘草轻描淡写地问。
黄芪思索片刻:“…殿下即将启程水芃山之行不如带上她?”
“这是何故?”
“水芃山风景宜人,沿路药种村落众多。可以培养感情令她对草部心生向往。”
甘草望向窗外:“也不是不可,只是没有先例…再者我此去是修行,不是游山玩水。”
“她这尊活菩萨若是坐镇碧薇宫,那草部便可称霸玄液霖…”
“草部不需要她也可以称霸玄液霖。”甘草不屑一顾的说。
“…殿下斟酌。”说完黄芪便退下了。
深夜的甘瑛殿响起一阵悠扬的笛声,那是一首满怀思念的曲子,悠扬而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