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于是跟着那虫。它飞他们追,它停他们歇。
就这样经过了几个小村庄,又飞过一片高地,此时已入夜,满天的繁星点起了微弱的灯笼。而它似一只青光萤火虫般,为他们指引着道路。
林丁月早已精疲力尽,双腿酸痛,却不敢发话,只是紧紧的跟着甘草。
又走了不远,他感觉到她的速度明显放慢,已近极限,才无奈的摇摇头:“前方是钩吻族的城。我们今夜在那里歇脚。你去把虫抓下来。”
“…哦……”林丁月嘴上这样答应。心中可是万般不情愿。她怕虫子,更不要提用手抓。然而甘草与她来说是更可怕的存在。与其忤逆他,她更愿意去抓虫子。
慢慢的靠近那虫,它正停在一朵黄色的花瓣之上,她闭起眼双手一捂,就感觉那只硕大的甲虫进入了她的手掌,一根根毛腿在她的皮肤上滑动着,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给你!快!”
“胆小如鼠。”甘草打开玻璃罩,将那虫吸了进去。
又走了不一会,前方果然出现了一个城门。
而城门口已经有一位面戴黄纱的女子等在那里了。
“钩吻,给我们安排个房间。”
“甘殿,许久不见,你什么时候也开始近女色了?”
“她是我的药童,木犀。”
“药童?”钩吻绕着林丁月转了几个圈:“女的。住一个房间怕是多有不便吧?你说呢?”
“是、是挺不方便的。不如分开…”
“没有必要,我觉得挺方便的。”甘草冷冷的回答。
“哼…随我来吧……”钩吻不满的在前方领路。
这钩吻族气氛着实与其他村落不同,人人带着面纱,不苟言笑。见甘草走过,有人静静的双手合十闭目鞠躬。
林丁月仿佛忽然身处异域,走过他们的时候不自觉的双手合十。
随后来到一间富丽堂皇的邸舍。
“哇!这装潢不亚于五星级宾馆!”林丁月心想。
“这间楼甘殿随意使用。房间也多,你的药童也不会觉得不自在。”钩吻色眯眯的对着甘草说。
“多谢。”说罢便要走。
“等等!…我们许久未见,不如一起叙叙旧?”
“我与你无旧可叙。”
“你这薄情汗!冷血动物!”
林丁月心里暗爽。终于有人替她出气了。
甘草不再理会钩吻。只身进了房间。
钩吻无趣只好来缠林丁月:“木犀啊木犀!你是给这个冷血之人施了什么法术不成。你可知他最爱木犀之花。竟赐名于你!”
“竟是这样…受宠若惊…我并不知情。何况他对我亦是冷血无情。与他住在一个屋檐下我天天诚惶诚恐…”
“那…你这药童的位子…不如让与我?”
“啊?你想…”
“木犀!还不进来!”甘草有些不耐烦。
“是~!”林丁月心里一惊:“我还是先进去了。你要是想做他的药童就跟他商量一下吧!不过我劝你三思!”
钩吻看她走了进去,没好气的转身离开了。
“你与她胡说什么?”
“…她说,想做你的药童…”
“下品毒草,怎配做我的药童。”
虽说这话是说钩吻,林丁月心中反倒不平。
“你怎么可以把人分成三六九等呢…她也是药草亦能治病救人!”话音刚落她便后悔了,心想怎么就管不住嘴巴,他的道德品行关你什么事。
甘草望着她,久久没有说话。
良久才回了一句:“不早了,休息吧。”
林丁月心中松了一口气,朝床尾的一把春凳走去:“这条凳子宽敞,一定好睡!”
“今夜你睡床。”
“…不、不用了不用了,我人小睡凳子正好。”她这回真是受宠若惊。
“你若是觉得不便…睡隔壁去吧。”
“啊!嗯!那师父有什么需要大声喊我就是!”话刚出口林丁月便急忙抱着行李跑出了房间。
独自一人睡在一张大床上,她简直乐的合不拢嘴,拿出许久未看的手机,惊讶的发现电池依然停在两格。
难道手机的时间在这个空间停止了?她试着打开网页,并不能查询,没有信号。唯有打开相册,一张张的看家人朋友的照片,以前也没有时间回顾这些时刻,这会看起来每一张都充满了温馨的回忆。直到最后一张,是她和鹿在芍药山拍的。仿佛已经过去了许久,她都有些记不清鹿的声音了,谁想这竟是最初的也是最后的照片。想着想着有些伤感,伴着这股情愫淡淡的进入了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朦胧中她感到有人轻轻的掰开了她的嘴巴,往里塞了些什么,随后猛烈的腹痛让她惊醒,她开始无法喘气,仿佛肌肉神经被麻痹,就在她绝望的睁大双眼,觉得自己要窒息而亡的一刻,门被踢开了,甘草冲了进来,紧紧的抱住她,朝她的后背使劲一拍,一颗金色的药丸被吐了出来,林丁月随即深深的倒吸了一口气,这才回过神来。
“你没事吧?”甘草急切地问。
而望着他的眼她居然觉得安心起来,下一秒便晕了过去,一把倒在甘草的怀里。
再次醒来已是一日后。
“睡醒了?”
“嗯……”
“你可知道那颗药丸是谁喂你吃的?”
“…没看清楚…”
“那颗是钩吻族的禁丹-断肠丹,我再晚来一秒你就会肝肠寸断而亡。很显然有人想要你的命。”
“难道是钩吻族长……”
“为什么会这么想?”
“…她她想做你的药童啊……”
“哼,你太单纯了。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钩吻跟我还是有一定交情的,她只能为我所用。”
“原来你承认我们有一定的交情呢!”钩吻推门而入。
“尽管我们小时候曾一起玩耍,也不代表你如今可以不敲我门便进来!”
“自从当上这个首领以后,你就变了。变得这么古板!”
“有什么事吗?”
“啧……我是来跟你汇报,我们族的禁丹被盗了……”
“可知被何人所盗?”
“不知。但此人精通变幻术,骗过了守护禁丹的门卫。而且…将数十颗禁丹一并都盗了…”
“即刻封城!”
“封城有何用,估计那人早就逃离现场,远走高飞了。”
“近日草部多个部族生变,为了安全起见,也要封城。不许有人进出。”
“…我知道了……”
“我们即刻启程追查真相。”
“不再多留几日了?你的药童看起来还很虚弱呢!”
甘草看了一眼林丁月…
“我没事我没事!我好得很!”
“那我们明早启程。今夜、你务必跟我睡一个房间!”
林丁月有些害羞的答应了。
“金屋藏娇啊~”
“钩吻,你将禁丹的配方务必收藏好,定不可再遗失!”
“放心,人在配方在,人亡配方亡。”
“那是最好。没什么事你下去吧。”
“……”
钩吻依然有些不舍,一步三回头,见甘草面不改色只得姗姗离去。
“她…是不是喜欢你啊?”林丁月壮起了一颗八卦的胆子问道。
“她不可以喜欢我。就这么简单。”
“你也太冷酷无情了,说两句好听的女孩子心里总会欣慰一点。”
“给她无谓的希望会害了她。”
“你们这个世界真是有些畸形……”
甘草一步步走近林丁月,关切的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她:“你、可还有什么不适?”
“我我我挺好的。哪都挺舒服!”他一下子靠的这么近让她有些紧张。除去这人自以为是、冷漠古板,加上恐怖的控制欲和无边的法力以外,他的轮廓和声线都着实让人无法抗拒。
“张嘴我看看。”
“啊~”
“还有些肿,你把这碗药喝了。”说着就要喂她。
“我我自己来可以!”她急忙抢下碗。
一边喝药一边想,这个无情的人对我这么关切,定是怕我的血变质了,无法为他所用。
“没错!”
她一惊:“什么没错…”
“我就是怕你的血变质了!”
“你你怎么知道?”
“看脸我就知道你在想什么!”
林丁月吓得回过头去:“这个妖精…”
“如果你身体无碍了,还是继续修习吧。”
她吐了吐舌头:“是。师父。”
可她一下子经历了这么多哪里还看得下书,鹿死了以后他们又是被追杀,又是疟疾又是毒药的,游山玩水?回去非要好好找黄芪聊聊。
窗外夕阳西下,林丁月壮起胆子问:“师父,我去给你把晚饭端来吧?”
“你又饿了?”
“是人总要吃饭的呀!”
“我不是人。”
林丁月被怼的无话可说,只得郁闷的做个鬼脸…
“你若饿了,桌上的几盘点心拿去吃吧。我担心幕后黑手不会善罢甘休。尽量不要吃外人做的食物。”
“谢谢师父!”听到可以吃东西了,霎那间她就由阴转晴,三口五口的大吃起来。
转头想起什么,毕恭毕敬的奉上一杯茶:“师父您是植物,总要多喝点水的!”
“马屁精。”甘草接下茶,心中意外的有些喜悦。
入夜了,两人看似伏在案上看书,甘草心中却是百般焦灼,近日来发生的事情让他桩桩措手不及,明天不知道又是哪个族群遭劫。草部如此动荡令他这个首领难辞其咎,他想着如果事态继续这么发展下去,务必要去一趟炼草堂请几位长者指点迷津。
转眼一看,隔壁案上的林丁月早已书盖在头顶,做起了黄粱美梦。
甘草放下书起身走向她,小心的将她抱起,又轻轻的将她放进床里,为她盖好被子,看着她睡的像个孩子,他的神情像得到了安慰一般:“简单的世界可真好…”
这一夜,他只是假寐,旁边这个女人的安危竟成了他坚持下去最大的动力。
“只要你好,一切就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