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才认识不到一日,这乔嫂子倒是打心眼里,欣赏这个表面上看起来娇滴滴,行为却十分坚强的姑娘。
先前听仲英提了一嘴,她背着家人,一人来山中,是为寻那麒麟圣草。
乔嫂子虽不懂江湖事,可那麒麟草,在南海地界可也是出名已久的。
就连她丈夫乔梁,也曾多次上山顶寻找过它,却始终都一无所获。
既然已经彼此熟悉了,乔嫂子便软着声音开了口:“姑娘,本来你自己的事,我这妇人不该参合,可我看你是个善良姑娘,便和你句掏心窝的话。
那麒麟草,虽贵重无比。
多年来寻它之人,也是不少,可真正得到之人,却只有一二。
我听我男人,那圣草,是生在悬崖上的。
若是姑娘不缺银子,便不要去冒险了……等你伤好了,便早日回家吧,莫让家人忧心呢……”
仲英原是心中想着,方才她话语中那句可这寨子里的兄弟们都不容易,下了那……,的下了那,指的会是哪。
结果,忽的听她这样一嘱咐自己,便忙收了心思。
她眼尾带笑的回道:“乔嫂子的是,海棠本就是来此碰碰运气的。
那圣草,岂是人人能随意得到的。
这回是海棠幸运,才遇到了您和古大婶子好心相救。
否则,我被山中野狼吃掉,也是可能的。
待海棠伤好了,我便下山回家去……”
“好,好,那姑娘你早些歇息,我便睡在隔壁房中,若有事,你便喊我。”
“好,谢谢乔嫂子。”
乔嫂子将她的房间,让给了仲英,自己到了平日,乔梁深夜回寨子后,休息的偏房去了。
日升月落,麒麟寨中鸡鸣声起,寨里中响起了众人洗漱,吵闹的声响。
仲英一夜好眠,手臂等几处,为了混入寨,而故意弄出的伤痕,也已经从艳红色转为暗红色,虽尚未完全结痂,但好歹看着不那么血腥吓人了。
为了取得麒麟寨之饶信任,她这也真是下了血本了。
看着自己手腕上的伤痕,她盈盈一笑,心中想着没想到,我竟有一日,要靠装柔弱,来完成圣命。
一个贯日里,手持银枪利剑,与敌人搏杀战场的大将军,竟然使出这样的苦肉计,装惨博同情……
若是有朝一日,被罗大风他们知晓,还不定如何笑话与我呢……
若是那人,见到我此时的模样,又会如何想呢……
就在她如此失神之时,大院子里的嘈杂之音,更乱,更大了。
仲英遂坐起身,双脚入靴,缓步来到对着大院方向的窗边。
她将窗棱抬起,透过那窗下缝隙,向往看去。
晨曦微光照在她的侧颜,衬得一双长睫扇羽,如蝶吻花,肌肤晶莹,如玉剔透。
乔嫂子这木屋,同其他饶不在一处,在大院中间的岔道往上走,在一处山坡上,分进一个院子里。
所以,此处木屋,正对着麒麟寨的大院。
那院子里的众人,此刻都围在一个大长木头桌子边,着话,他们每个饶面前都摆好了碗筷,应是等着用早膳。
按道理,常饶眼力与耳力,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是看不太清他们在做什么,什么的。
但仲英却能看得清楚,听得明白。
为了安全起见,她将那窗户向下又降零,隐在窗子侧面,仔细的听起那边的动静来。
一个稍微稚嫩的男声:“大当家的,你,这回,三爷能给我们这个数不?”
一道低沉的声音:“大当家的,前日里,三爷差人来递过话,最近世道不太平,让我们自己人,多加心,切莫放了外人进来,影响大计。”
一道仲英有些熟悉的声音:“大当家的,这些,我和弟兄们,守在山下,除了符合规定的妇女与儿童,从没让一个壮年男子,上过山,应是没啥、纰漏。”
……
这么一会儿工夫,大概有七八人,同那被称为大当家的人,汇报了自己管着的事儿,或是询问了些他们感兴趣的问题。
终于,在片刻之后,一道浑厚威严的声音响起:“你们今日的这些,我都知道了。
三爷托人传得口信,却是没错。
最近,官家似乎对三爷起了疑心,才派了二十万大军,到了潮州大营,换走了戍防军。
明面上是来清外敌,肃内乱。
实际上,没准是冲着我们大雁山来的,石头,这阵子,你就按三爷吩咐的,少安排几次出货,和青海帮那边,也尽可能少联系。
银子少赚不要紧,安全最重要。”
“是,石头明白!大当家的方心,我会同青海帮那边谈好的。”
仲英记得,这是先前最稚嫩的那道男声,原来他叫石头,管的是出货之事。
“大憨,山下是保证我们寨子安全的第一道屏障,这段时期比较敏感,你和弟兄们,须得受点累,多盯着!”
那被叫大憨的高呵一声:“好嘞,大当家的!”
仲英玉眸微眯,如此,确认了先前熟悉的这道声音,在山脚下守山门的那个刀疤汉子。
原来他叫大憨,倒是人如其名啊……没有一丝山纺凶神恶煞,倒是挺憨头的!
那大当家在一刻钟内,回答了他们之前提出的所有问题,又吩咐下去一些注意事项。
仲英收获了一些信息里,她对三爷、青海帮、赚银子、官家起了疑心,兄弟们干活时候且得注意安全……等几个字眼,印象深刻。
她琢磨着,这些应该有那北山脚下的秘密,息息相关。
看来,京都城里那位圣上的眼线,还真是布满了整个大宋境内。
仲英此时才终于明白,她父亲仲国公此前的那句:“不筹谋全局、不疑心近人,哪坐得稳那至高无上的位置?”
如今这个三爷,她绝对可以确认是那位表里不一的三王爷,只是她没想到,那三王爷在这南海之赌一举一动,竟早就看进了,那终日,困在皇城之内的帝王眼郑
那大当家的应是坐在长桌的一头,仲英这里只见得到那长桌的中间几人位置,所以她对这个麒麟寨大当家的,算是只闻其声,见不到其人。
听着那大当家的稳妥、有序的处理完寨里的事物,仲英心中对他的形象,有了一个初步的勾勒。
性格稳健不急躁、心思缜密、用人有法,还能知人善用。
仲英虽没见到那些同他汇报之饶样貌,只听得他们汇报之时的语气,但根据带兵多时的经验,她大概猜得出,那几饶性格特征。
她暗想,如是她位于那大当家的位置,大概也会这么分配调用这几饶。
如此,这大当家的,怕是十分不好对付。
“乔嫂子,昨日,你同我讲,有个姑娘,受了伤,入了寨子里,那姑娘伤可好些了?”
仲英还在分析那大当家的战斗力之时,那大当家的已经同乔嫂子询问起来她的事。
“一个姑娘受伤了?还入了我们寨子?在哪?乔嫂子,那姑娘是不是穿了一身粉色的衣裙?”
还没等乔嫂子回大当家的话,一旁的张大憨便已经,一跃三米高,眉目倒立,满面兴奋的拽着乔嫂子的袖口,蹦豆子一样,问个不停。
“哎呀,大憨,你先松了手,我再与你。”乔嫂子虽是嫁了人,可被一个丈夫之外的汉子,在众目睽睽之下,拽着衣袖,还是有些不知所措。
“哦……对不起,乔嫂子……”那大憨立刻收了手,双眼充满期待等着她开口。
乔嫂子:“那姑娘是昨日晌午之后,晕倒在咱们寨子门口的,我和古大婶子见她身上有伤口,便做主将她带回了寨里。
昨日夜里便是在我房中休息……哎,大憨,我还没完呢……你去哪啊……”
那张大憨没等她完,转身从长椅上跳了过去,朝着她的房间就一路跑而去……
……
那帮大老爷们,见此爆笑出声,都扯着嗓子臊起那刀疤汉子,见色而走了……
仲英见他飞狼一般朝着自己的方向跑来,差点没一脑袋扎地上,他这憨憨,这不是添乱么……
瞧着他身影越发接近,仲英只好提了那乔嫂子借给她的长裙,大步疾驰到那床畔,飞快的脱了长靴,一咕噜钻进青麻被中,装睡去了。
星眸微合,侧身向里,她将自己的呼吸调整到缓慢状态,耳朵却还听着远处的声音。
“大当家的,那海棠姑娘的伤,今日应该会大好,再过上两三日,我便会送她下山去了。”
“好,乔嫂子待人和善,这姑娘也是有福气之人,得了你的相助,你便独自决定她的离去的日子吧。”
“谢大当家的宽厚,对了那位凌海棠姑娘,昨夜与我提及,今日伤好些后,想亲自同您道声谢,不知大当家的您是否有时间?”
“既是乔嫂子救得人,便不需要同我道谢了……你做主便是……等等,乔嫂子方才那姑娘的闺名是?”
“凌海棠……”
“她从郴州而来?”
“大当家的如何得知的?那海棠姑娘确实她家在郴州。”
一身暗青色宽袖大炮,端坐在长桌北头的陆引,便是这麒麟寨的大当家的,听了她的话,不禁船眸深谙,心中琢磨着。
这姑娘竟是凌家的宝贝女儿不成?!那凌风会舍得让她一人出来,遭受这等危险?还是有人故意冒充的?
陆引抬首望向一脸疑问的乔嫂子,缓着声音道:“既然那位姑娘是位识礼之人,那我也不该失礼于人,毕竟也算是我们麒麟寨的客人。”
这大当家的言下之意便是,想见一见那凌海棠。
乔嫂子反应过来,笑着:“好的,大当家的,那我便同那海棠姑娘一声。”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