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王爷赵煜的一袭白衫前襟,如同被赤色霞光浸染过的云朵,血色晃眼,一片猩红。
仲英的神志已经逐渐模糊,她原本搂着赵煜的手臂,缓缓的向下滑落,没了半分的气力。
赵煜低下头,望着怀中之人,仍在不断渗出血滴的伤口,他的掌心处已经被自己的指端,紧紧的戳破。
“芙儿,你一定要坚持住,芙儿,不要睡着,我们很快便可以到河中府了。
到了河中,你便可以躺在舒适的锦被之中,安心的养伤,暖暖的睡上一觉了。
所以,答应我,现在不要睡,好不好?”
赵煜的声音柔软的像一根羽毛,轻柔而飘动,生怕惊扰了失血过多,昏昏欲睡的仲英。
许是他的呼唤与叮嘱见了效,仲英原本已经快要阖上的眼眸,缓慢的挑起半张眼帘。
她虚弱的笑了,那娇嫩的唇瓣,干涸不已。
“殿下,像这样躺在你的怀中,飞来飞去的感觉,是不是就像小鸟儿踩在云朵上时候的感觉呢……?
方才我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百灵鸟,整天站在树上望着高空的云,终于有一天,来了一只苍鹰,它朝着我俯身飞来。
我还以为它、是要吃了我,咳……咳……可是后来,它去让我坐在了它的脊背上,带着我飞上了云端……
那种感觉,就像现在我醒来后,被你抱着的感觉,很美……很幸福的感觉……
只是,殿下,我为何突然觉得好冷啊……冬天到了吗?”
仲英蜷缩着她的身子,在赵煜的怀中,缩成了一个软若无骨的小团,眉目之间,白皙透明,平日里红润亮丽的面颊消失得无影无踪。
赵煜不知道他的情绪有一日,会被一个堪比儿郎般英勇的少女的梦境与低语,给彻底击败。
丹凤眸底,一滴清泪,猝不及防的从他的眼角处,坠落。
那泪珠滚烫炙热,如同他此时被炭火烹煮着的心。
仲英的话,令他措手不及,又心有余悸。
“对不起、对不起,芙儿,是我的错,你不要再想事情了。
保存好体力,等我们到了河中府,你再同我讲话,好不好?”
他无法原谅,自己的迟到,若是他能够早到一刻钟,她便不会中箭,便不会游走在生死边缘。
若不是他知道,风长清在她心中的重要性,在长城濠下,他一定会亲手将风长清击杀。
纵然,那人射出这一箭,许是有着他自己的何种缘由,那缘由甚至会同仲英此次被困于长城濠相关,但那也是不值得被原谅的。
因为,他到底重伤了她!
但是,赵煜却没有对风长清出手,不是他理解了风长清的良苦用心,而是他清楚的明白,仲英有多重视那几个与她同生共死的弟兄。
以仲英的身手,就算长城濠失守,她若是拼死,也能杀出一条血路,可她却会中了风长清的利箭。
只能说明,一切都是她自愿的。
他能做的原就是护着她不受伤,可他去来迟了一步。
赵煜用尽全力,护着怀中之人,感受不到一点的颠簸。
在高树苍穹之上,他如同一只雄鹰般,护着他最挚爱的伴侣,一路向南,凌空而走。
“好,殿下你不要急,我没事……我只是有些累了,睡一会儿就好了呢……”
除了赵煜,这个仲英第一眼见到,就令她失了心的男子,仲英的软弱,之前从来都没在任何男子面前展露过。
长叹一口气,赵煜修长的手臂,轻轻的收紧半分,将怀中之人,拥得更加安稳……
战争结束后,乌汉阳率领仲家军两营将士,随着平西王的大军一起班师回朝。
九王爷却带着中箭受伤的仲家少将军仲英,在长城濠下,失去踪迹。
此时,他们二人,其实早已经到了白凌晗在河中府的府邸。
白家的逍遥阁自从到了白凌晗的手上,短短几年,已经在大宋境内开了数个分店。
河中府的这处分店不远处,就是白凌晗在此地置办的宅子。
除了用来每年他来此查账、运营货品,住上几日。
此处宅院中的人,还负责收集整理他们的人,从西夏、回纥等番邦,传回的各类消息。
赵煜和仲英到达河中府的白府之时,已经子时过半。
原本从长城濠到河中府,骑马需要两日的路程,却被赵煜竭尽全力以轻功整整缩短了一日半的路程。
他们只用了半日便赶到了,赵煜眸间已经疲态明显,气力损耗严重。
府中的小厮与守府之人,见了赵煜的紫玉指箫,二话不说便将他们二人迎进了大门之中。
入了府,进了寝房,那守府之人,才跪下给赵煜行了礼,他是府中唯一知道赵煜身份的下人。
仲英的伤势因为雪莲丸与赵煜的内力加持,虽然没有进一步恶化,但是也没有半分好转的迹象。
那守府人出去了片刻之后,带回了一名上了年岁的医者,医者也是白凌晗自己人,倒是没有问任何不该问的话。
他见仲英中箭的位置,十分的靠近心脉,神色瞬间为难,他建议赵煜,等白凌晗到了,再处理那箭头。
并且承诺,等待的这几日,他会以适当的汤药,为她吊着命。
赵煜虽精通各种草药之性味,又有深厚内力为仲英稳住心脉,但他的医术较之白凌晗,却是遥不可及的。
毕竟,白凌晗的真实身份可是神医世家玉家的传人。
仲英此时的状况非常不妙,他不敢拿她的安危,有半分分的轻待。
所以,他便认同了那年老医者的建议,准备等白凌晗几日,先行为仲英保住命为重。
当时他飞身抱着仲英从长城濠下离开,他便命青鸾去江陵给白凌晗传了口信。
希望他务必在最快的时日内,赶到河中府来。
一收到青鸾传到的口信,白凌晗快马加鞭的从江陵向着河中府出发。
不知是缘分太深,还是眼线太多,就在白凌晗三日后到达河中府之时,竟然撞上了司徒沛的轿子。
若是平日,白凌晗也许会有心思同司徒沛寒暄一番,可如今,人命关天,他倒是没得一丝的心情逗留于此。
白凌晗策马扬鞭,顺着马路的一侧,用力一踏脚蹬,大喝马儿,飞驰而去。
司徒沛的轿子落了地,轿中之人俊美无双的容颜,一如往昔。
“公子,我们要跟上去吗?”
“不用,我们先去明月楼,再去白府。”
“是。”
白凌晗火急火燎的纵马到了他的府院门口,还没等他从马上下来。
黑漆椴木的大门就从里侧被打开。
府中小厮见了他的面,激动的说道:“少爷,您可算来了。九爷这几日,都快把小的折磨疯了。”
白凌晗将手上的缰绳递给他,一改往日的轻松样子,神色凝重的道:“九爷他们在哪个房间,快带我去!”
“是,少爷您这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