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阴镇。
林青指尖凝聚一道灵气,弹指爆射而出。
瞬间洞穿了一名蜷缩在墙角的老妇,然后他出了门。
“又是一户人家。”
束发的男子神情冷漠,卷开纸张仔细浏览,上面大部分涂抹着鲜红血迹的姓名,林青全都登门拜访一一剔除干净。
但事态远要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的多。
十多户人家,近乎百人性命,却未见一条如银色小蛇般的生物。
“究竟是他们侥幸没有被寄生,还是我灭杀时被它们窜逃了?”丢了红色纸张,林青驻足闹市街头,凝聚灵气在双目之上,来来往往走过的行人好似一个比一个还正常,他并未发现丝毫异样。
“粗暴杀光被寄生了的宿主,如今看来是行不通了,我必须得改变策略。”
周围人潮涌动,有摆摊卖物的,有孩子们嬉戏着的,有一些人三五成群走着,酒馆、青楼、小客栈等都有各色各样的人。
忽然,有两个人引起了他的注意。
一个是卖糖葫芦的老汉,大树下与旁边几人闲谈着。
说是瘸了十多年的小腿,不知怎地一夜之间忽然就好了。老汉十分惊喜地认为这是上苍保佑,街坊邻居也都啧啧称奇,纷纷议论他这件奇事。
另一个,他也认为被寄生了的嫌疑也不小。
那是倚靠着柱子喝着大口酒的酗酒中年男子,脚下不少的瓶瓶罐罐。小厮的眼色倒是一直观察着他,从昨夜喝到今天,酒钱到底还付不付得起帐了?
小厮便叫来掌柜的,那白衫掌柜来了,便开门见山的直说,你要喝也可以,但先把酒钱付了。
中年男子打了个酒嗝,手臂仿佛软化了似的,如蛇扫尾直接将人甩飞至天上。
林青疾速踱步。
穿过人群中,忽地闻见一阵刺鼻的恶臭味,林青捂住口鼻看过去,是一副落魄书生模样的人,正失神落魄的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动着,看他境界也就灵徒境4级水准。
周围人远远的就避让开来,脸色说不出的嫌恶,不想和落魄书生走得太近。
林青看了一眼,便不再感兴趣。
酒馆中的中年男子晃着身子立着,从怀里掏出足够付酒钱的法灵币放在桌子上,就欲出门走了。
而且速度很快,比平常人甚至比修炼者运作灵气加速了还要快上一筹。
林青瞳孔一缩,悄无声息跟了上去。
......
落魄书生叫乌俊贤,世代都是天阴镇上的镇民。
乌俊贤很难受,比死了还难受。
自从前些日子凑热闹去瞧了瞧从苍穹掉下来的陨石,他就发现身体状况每况愈下,不仅如此似乎还朝着更为惊悚的方向发展。
比如说他舌头可以伸得很长。
是那种可以用来弹琴的长度。
他家中不算富裕,平日也只够一家人一个月的粮食钱。
但近来乌俊贤的食量却翻了好几倍都不止,他的胃犹如无底洞一般,永远饥饿,永远填不饱,险些就要把家都给吃没了。
没办法,乌俊贤只能够去外面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到填报饥饿的食物。
他宰杀了几头熊罴,想烤熟了再吃,但忍不住饥饿与欲望,他舔舐了一口鲜血之后,接着便直接茹毛饮血。
乌俊贤发现自己变得更喜欢吃生食,而内心却似乎感到理所当然,理性的思考让他觉得这一点很可怕,此后十分抑制再生吃肉食的怪异行为。
他总觉得自己病了,而且已经到了病入膏肓,无药可救的地步。
“回家等死吧...拖后娘买口好点的棺材,死了以后就葬了。”
脑子浑浑噩噩的,连他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
凭着记忆跌跌撞撞一路来到了家门口,看着门槛处曾喷溅过血迹的位置,乌俊贤触电般想起了他是曾和家人起了很大的争执后才夺门而去的,其中的原因并非只是饥饿。
这血迹的主人是谁,他也回忆起来了,正是平日里待他极差的后娘身体内的鲜血。
依稀记得...
“我舌头忽然伸长十米多远,洞穿了后娘的小腿?”
乌俊贤整个身子猛然一激灵,瞬间清醒不少。脑海忽然回忆到,舌头上缠着零星的血肉,亦是被他吞入腹中......
“呕——呕——呕——”乌俊贤按住胸口位置,强烈反胃的生理反应促使他不断干呕着。
诡异的是,纵使强烈干呕着,也未见他从肚子里吐出点什么东西来。
“怎么...还产生幻觉了?”
“你是谁啊...到底是谁。”
“没人吗?”乌俊贤环顾四周,发现好似并未有人在身旁和他细语,然后疑惑自语道:“奇怪,明明听见有人跟我讲话的,而且距离很近...”
说话时却被打断了,大门被人打开了。
一个有几分姿色,半老徐娘探出头,看见地上软瘫在家门口的人,叫道:“啊!你这小畜生还敢回来?我小腿至今都未痊愈,你老爷子也是漫山遍野地去寻你,怎么?不硬气了,不走了?”
头发插了一支细细的簪子,珠花点缀着一两点金银。妇人穿着得体,颇有几分富家人的穿着打扮。
这妇人眼睛一转溜,索性敞开大门,道:“算了,再怎么说我也是你娘亲,别躺地上了,进来家里再说。”
“呜呜...娘,娘亲当真不怨我?做儿子的心中更加有愧了...呜呜。”哭着爬起身,乌俊贤当真是泪涕纵横,满怀自责和愧疚跨进了家门槛。
远远看着后娘一瘸一拐酸楚的背影,乌俊贤忍不住哭出声来。
妇人好生安顿了一番离家而久归的干儿子,又是给他盛来饭食,又是替他备好衣物,洗个干净的澡。
“以前还真是错怪后娘了,认为后娘毕竟还是后娘,对我极差,没想到我无意伤了她,后娘还肯如此待我。”
澡桶里,乌俊贤就两字。
感动!
深深的感动!
“小贤啊,洗好没?洗好就出来吧。”外面传来后娘的声音,乌俊贤一抹眼泪,还夹带着点哭腔连忙回道:“娘亲,我这就出来了。”
穿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他这回到像个正常人了。
全然不似刚才落魄、凄惨的模样。
快步走到门外,看见的人却不是后娘。
而是一位笑眯眯盯着他看的男子。
若是左丘娴在这儿,定会咬牙切齿的骂上几句,此人正是少女后来派大豆子寻他踪迹的王立。
“你是谁?我娘亲呢?”乌俊贤问道。
王立微微一笑,和声说道:“你娘收了我一百法灵币,将你卖给我了,她没跟你讲清楚?”
“胡说道!你若再疯言疯语,我定饶不了你!”乌俊贤当即怒了,后娘方才还和他说话,莫不是被眼前此人掳走了?
他一脸狐疑盯着王立,语气很冷,道:“别看我虽是文绉绉的读书人,却也是个修行之人,你把我娘亲藏哪去了?快老实交代!”
“一早就知道你是修炼者了。”王立笑了两声,“那什么他的后娘,赶紧出来说说,我可不想太耗力气。”
话音刚落。
一个妇人身影便从庭院的阴影走出。
“娘...你怎么会在那?”乌俊贤自然是看见了。
“别、别说废话。”妇人不敢走得太近前,就连她干儿子下意识靠近,都被她喝止住了,“别靠近我,离我远点,你跟着王大人走吧,他会给你个好去处。”
妇人这么一说,乌俊贤一下全都明白了。
他乃一介穷酸书生,从小便是读着圣贤书。
饶是如此,书生模样的人也都是怒了,脸色陡然变得阴沉,冰冷道:“呵,把我以一百法灵币的价钱买了出去,比头母牛也贵不了多少钱,你可真是我的好后娘!”
“莫以为平常你随意欺辱我,我不敢还手?我那是遵循孝道礼仪,呵呵!本以为你改了,还觉得后娘待我不薄,现在看来还是狗改不了吃屎!”
“反正我身怀重症,无法治愈,不如拖你一起去死!”
乌俊贤生平第一次以这种语气对妇人说话,一说话的内容便如此大逆不道。
他厉色盯着墙背后的妇人,几步上去却被阻拦下来。
顿时,有着无限怒火炽烈燃烧着,乌俊贤感到体内仿佛有某种可怕的东西欲借势而出!
王立并未看出他的不对劲,单手阻拦着,暗自叹道:“就当活动一下筋骨好了。”
妇人怕极了,连忙编了个理由道:“小贤儿,你恐怕是不知道啊,做娘的也有苦衷!自打你伤了我之后,无故失踪便再无音讯,你爹就亲自去找你了啊!他说,哪怕是你伤了我的腿,再怎么着也是家里几代唯一单传的血脉,叫我一定要原谅你,咱们一家人再和和睦睦的吃顿饭,谁也不提过去。”
“你爹他.......至今未归啊!可怜我日夜操心,却实在无能为力,腿又一瘸一拐的,没法去找你爹,便想花钱去雇人,把你爹给找回来......”
妇人掩面而泣,哭声响亮。
“......”
书生没有说话,很长的时间都保持着沉默。
良久,他咬破手纸在卖身契下签下他的姓名,乌俊贤。
临走的时候,干哑着的嗓子发出声道:“后娘,好好照顾我爹。”
跟着等待他的王立,乌俊贤从此没有归家。
他来到一辆马车上,被王立推搡着进去,黑色幕布下包裹的是一个大铁笼子,很多人紧紧挨着胳膊肘挤在里面。
这样的马车有很多俩,人数大概有三百人左右。
“天色倒也古怪,残霞尚在却雷声不断,风倒是使劲吹着却不见雨落,看来还是今夜送过去,钱财早早到手才是好事。”
王立说着,车夫们跟着他的脚步缓慢行驶。
这三百余人都将被送往死人狱。
王立又能大赚一笔横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