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老爷扭脸直视志鹏，问道：“你乐什么？等一会儿，我还有话要和你说！”

志鹏顿时愁眉苦脸，答道：“怎么了，爹？哎呀，我在牢里一天也没睡好，我都快困死了，您还是放我去睡一觉吧。”

这下换到姐姐暮雨偷笑了。

唐老爷气得“砰”地拍了桌子：“你们的眼里都还有没有祖宗家法？还有没有你们这个爹？”暮雨吓得收住笑容，志鹏直接把脸都埋进了碗里。

大家一时都找不到话讲，就这么沉默了一会儿。

唐老爷指着志鹏道：“你看看你，你现在成什么样子了？”

志鹏反问道：“我怎么了？我什么也没说呀？”

唐老爷道：“我就见不得你这一脸玩世不恭。男儿不展风云志，空负天生尺躯。你知道你祖宗在你这年纪在干什么吗？已经学成出仕了，不是七品也是品，就是你爹我不如祖宗聪慧，那至少也是规规矩矩的啊！”

志鹏咬了一块红烧肉，才道：“爹，你说这个没用，您是您，我是我，噢，就说姐姐，当初，你和吕伯伯喝醉了酒，一高兴，两家就成了亲家，有这么办事的吗？一杯酒把人家十几年之后的事都定下来了，也不问问十几年后是个什么情况……”

暮雨看着父亲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伸手拉了拉志鹏的衣角，小声说：“志鹏，别说了！”

志鹏甩开姐姐的手：“不说不说，我这个败家子没资格说话，说了等于放屁。”

志鹏站起来，走掉了。暮雨犹豫了一下，也走了。

唐老爷嘟哝道：“怎么得了！怎么得了！”

卫夫人紧着几步走上前：“老爷！老爷！别同孩子动气，志鹏刚关了七天……”

唐老爷道：“我看是关少了，关少了，关少了……”

卫夫人道：“跟自己的儿子犯得着发这么大火吗？”

唐老爷：“你这个当娘的倒好，刚才一句话也不说。这会来劝我，你倒是早点来劝啊！”

又一顿不欢而散的晚饭，唐家已经很久没正正经经且和和睦睦地吃一顿饭了。

志鹏没好气地摔打哥哥没带走的物什，暮雨跟进门：“咱爹算开明的了，你犯不上惹他生气。”

志鹏道：“姐，我和你不一样，我这一场祸闯下来，花了他几千两银子，还折进去一大堆人情，我挑着话让他出出气，要不然，老头非憋死不可，唉，你不是要走吧？”

暮雨道：“就你聪明，我这一趟出来，本来就是有任务的，难道我还特地....不成？”

志鹏一惊：“任务？”

暮雨点头：“我的事，现在还不能跟你说。倒不是姐姐要保密，只不过各处有各处的规矩，家里人原是不能说的。”

志鹏叹了一口气，道：“你一走，我呆在家里还有什么意思？”

暮雨道：“少胡说，我跟了师父修行这么多年，你不是一样过来了吗？我看爹嘴上对你狠，心里头还是舍不得你这老疙瘩！”

志鹏：“我说姐，我觉得经过这次的事，我真的在家里呆不住了？”

暮雨道：“呆不住你想干嘛，你又不读书，跟人学徒吧又总让人开除，你想干什么？”

志鹏道：“姐姐，我跟你去，跟你一块修行可以吗？”

暮雨扑哧一笑，道：“傻弟弟，我们那可不收男的？而且你是男孩，说不定还指望着你光耀门眉呢，你倒跑去修行了。”

志鹏吃惊道：“是吗？是不是你们修行之人，都不能结婚啊？”

暮雨笑了，道：“这天下门派各有各的规矩，有的必须出家了断凡根，有的呢可以在家修行，还有的本就是家族买卖，祖传父，父传子，不让人家结婚，人家不是断了香火吗？”

志鹏突然正经起来：“姐，你说我能离开家，去闯闯吗？”

暮雨有些顾虑：“就你这性子，我看根本就不适合你知道吗！”

志鹏道：“什么叫不适合我，我还没干呢，你怎么就知道不适合我。”

暮雨认真地说：“弟弟，修行是一件很苦，很无聊的事。做多时候都很无趣。而且我没法为你做决定，这事太大了，你得和爹商量一下。”

志鹏一下就急了：“那你的事为什么不跟爹商量呢？”

暮雨噎住了，半晌，眼睛湿润。志鹏自知语失，欲上前解释。暮雨狠狠地搡了立青一把，夺门而去。

是夜，唐老爷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眠，直觉告诉他，家里总有些事情瞒着他。卫夫人让他别瞎想。唐老爷还是觉得有问题：“暮雨她生什么病，她这趟回来，像变了一个人。”

卫夫人搪塞：“这有什么奇怪的，女大十变，你就别替她操心，孩子有自己的情况。”

唐老爷道：“不是，打小她和吕家孩子志真挺好的，怎么一下子变成这样。”

卫夫人道：“女孩子大了，会有自己的心思，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别人说了不算，就像我对你，你们家来提亲之前，我就喜欢你啦，可是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跟我妈说啊，那时候吓得个要死，不敢说，可是越是心里害怕，越是放不下，给我说媒的人还少？女人呀，在这上头，犟着呢，十头牛也拉不回头……”

唐老爷很快警觉：“听你这话，暮雨已经有人了？”

卫夫人犯困，顺嘴道：“怕还不止呢！”

唐老爷警觉地问道：“你说什么？”

卫夫人迷迷糊糊道：“我是说，吕家那孩子就算了吧，别硬往一块凑，已经晚了，别让人家骂！”

唐老爷大惊，一下子撑起身来：“究竟出了什么事，你瞒着我？”

卫夫人这才醒悟，自己多嘴了。

见再无法隐瞒下去，对唐老爷耳边一阵嘀咕。唐老爷猝然倒在枕上，长叹：“祖宗呀，我，我真是愧对祖宗……瞧我这三个孩子，一个比一个邪行呢！这是怎么弄的，怎么弄的！”

次日，卫夫人只好告诉暮雨自己失言了，这事已经被唐老爷知道了。暮雨倒还豁达，她觉得父亲知道也好，也免去了吕家的婚约。

提及志鹏想离家的事，卫夫人让志鹏还得三思，外头毕竟比不上家里，凡事都有父亲罩着。志鹏觉得母亲言下之意，似乎是说父亲并不反对，只要他自己想清楚就好，便放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