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宪之兄,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和关副官的眼界怎么那么高啊。”张正则指了指,“你看,这临江六省被标红了呢,汤姆逊先生是愿意支持咱们自立的。”
“我听您二位是旧友,想来还是愿意一起共事的吧。”汤姆逊很自信,他不相信这两人不动心,临江六省可是极为富庶之地,又占着许多繁华大港,经贸往来频繁,如果占住这六省,那就是占住了金银库。再加上如果美国支持此事,两边政府都将奈何不得他们,不比他们做个将领强吗?
“正则兄没错,我的眼界确实高,还看不上这临江六省。”傅宪之冷笑一声。
汤姆逊点零周围的其他省份,“只要傅督军愿意,我们可以支持您继续扩充,不管是银钱还是枪支,只要我们美国有,就一定会支持傅督军和张司令,临江六省只是一个开始。”
“听起来这条件很诱人啊,我很感兴趣,宪之兄,你觉得呢?”张正则懒洋洋地问傅宪之,他嘴上着什么“诱人”、“感兴趣”,实际上态度和傅宪之没有什么区别。
“傅督军,张司令,你们应该好好考虑一下。据我所知,北方政府并不是很信任傅督军,一好几封电报催着,还得派人监视您。而南方政府对于张司令也不是那么满意,这次差一点就要革了张司令的职,张司令的党派在联合政府也不太得上话。您二位都是英雄豪杰,不该一直屈于人下。”汤姆逊脸上带着胸有成竹的笑容。
张正则一边转着大拇指上的扳指,一边:“汤姆逊先生,您的都对,可是啊,我们现在自立,就相当于叛变。我这个人虽然没什么太大的追求,就算喜欢升官发财,但是也不喜欢被人家戳着脊梁骨骂。”
“张司令,您的想法不对。您应该这样想,两边的政府都不符合您对国家未来的展望,政见不同,您就应该重谋出路。没什么叛变一,您为南方政府卖命也卖够了,多次负伤、命悬一线,就算政府对您有什么恩情您也算还上了。现在不是全国都在提倡什么积极救国吗,您这也算是曲线救国了。”汤姆逊拿出杀手锏,“再者,我向您二位保证,会让南方政府发文支持您二位的自立,称这是新思想下的一次救国举动。”
这话倒是让林暮摸不着头脑了,南方政府支持傅宪之自立是对的,为什么会支持张正则呢?张正则要自立,损失的可是他们南方政府。美国人不是一向支持南方政府的吗?
“这个新思想还真是够新的,有意思啊。”张正则不置可否,继续转着扳指。
傅宪之嘴角噙着的笑意越发加深,“汤姆逊先生,我经常跟别人,我这个人老派。喝茶也不爱喝什么英式红茶,就爱喝我们自己的大红袍早饭也吃不惯什么牛奶面包,就爱吃点包子米粥也不爱跳什么交谊舞,最喜欢的还是听京戏。您的这些个新思想,我听不懂,也不想听懂。我只知道,我打学的是黄金错刀白玉装,夜穿窗扉出光芒。丈夫五十功未立,提刀独立顾八荒。京华结交尽奇士,意气相期共生死。千年史册耻无名,一片丹心报子。尔来从军汉滨,南山晓雪玉嶙峋。呜呼!楚虽三户能亡秦,岂有堂堂中国空无人!”
这是陆游的金错刀蟹,傅宪之把一首词背得是抑扬顿挫、铿锵有力,尤其是最后那句“楚虽三户能亡秦,岂有堂堂中国空无人!”傅宪之的声音加重,掷地有声,直听得人心潮澎湃。
林暮听明白了,陆游这首词讲的是抵御外虏,最后一句的意思是楚国虽然被秦国蚕食,但即使剩下几户人家,也一定能消灭秦国,难道我堂堂中华大国,竟会没有一个能人,把金虏赶出边关?
以古讽今,傅宪之这就是绝对不会和美国人合作,并且他的志向就在于要将洋人赶出自己的祖国。
汤姆逊在这片土地上待了二十多年,一口流利的,对于这里的文化也很了解,怎么会不知道这首词的意思。
“宪之兄啊,你这文绉绉地什么呢?知道老兄我是个粗人,还拽这些个文词干嘛啊?你就直你这个人老派,不变节不就得了。我想着汤姆逊先生是个洋人,八成也听不懂你的那些,我这个翻译员翻译的对不对啊?”张正则豪爽笑着,也不管汤姆逊脸色难看不难看。
汤姆逊保持着良好的休养,似乎只是在和好友交流着自己的观点:“我认为这不是变节。愚忠并不是很好的选择,难道您二位愿意跟着你们政府那艘破船一起沉下去吗?傅督军自称自己老派,那我还记得你们国家有一句老话,识时务者为俊杰。傅督军难道不知道吗?”
“识时务者为俊杰?”傅宪之玩味地重复了一遍这句话,然后问林暮:“秋鸿,汤姆逊先生虽然在我们国家待了二十多年,但是看起来似乎还不是很了解我们的文化,你来为汤姆逊先生解释一下这句话。”
林暮点点头:“是,督军。”
她看向汤姆逊,微微颔首,以示尊重,“汤姆逊先生,识时务为俊杰语出三国志蜀志诸葛亮传:儒生俗士,岂识时务?识时务者,在乎俊杰。这句话本意更多指辨明形势,选择去做符合规律、应该做的事,并非为形势所迫而顺应潮流。时务并不是时势,时务乃是时代的任务。在督军心里,这个时代的任务,是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张正则听完,连连赞叹:“不愧是宪之兄的副官啊,真是和宪之兄一样博学,净些我听不懂的文词。刚才我听汤姆逊先生的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俊杰不就是英雄吗?宪之兄,你也别弄那些弯弯绕绕的,你就告诉兄弟,你心里的英雄是啥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