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皇说完,就潇洒离去。
林暮同情地看向一旁浑身肌肉紧绷的楚墨。
怎么连你爹都要为你的青青草原加肥料呢?
这绝对是从古至今最惨、脑袋上最绿的男二号了。
突然,楚墨发力,一掌拍裂了石桌。
林暮被巨大的声音吓得一哆嗦,“你听……”
楚墨拂袖而去。
林暮那句“我说”,又被堵了了回去。
她今日也太倒霉了,连句囫囵话都不让说。
就这样,宸皇走了,楚墨走了,林暮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和一地碎石,无奈不已。
这时候,陈沅芷开始和她聊天:“暮暮,我觉得这个世界剧情很难扭转的样子,这或许是一个契机。”
“你的意思是我答应宸皇说的,和楚墨和离。”林暮已经和陈沅芷搭档过这么多个世界了,她很轻易就猜到了陈沅芷的想法。
“对啊。”陈沅芷开导她,“你看啊,剧情里面,陆婷仪可是和楚墨真的在一起生活了两年之后和离的,你要是现在就和离,绝对是扭转剧情。宸皇金口玉言,我不觉得还有什么可以运作的余地。”
“那楚墨不是太惨了吗?”林暮突然想到,“沅芷,你说按照剧情,是不是宸皇也曾问过真正的陆婷仪这个问题,但是被拒绝了,因此陆婷仪才会和楚墨在一起两年。”
“这我就不清楚了,剧情只是故事的走向,很多其他的事情并不会事无巨细记载下来。”陈沅芷猜测:“或许真的剧情里面就有这件事,因为你现在并没有改变任何剧情,都是挡剑。”
“真正的陆婷仪为什么没有趁机和楚墨和离呢?她在剧情里面不是对楚墨冷若冰霜,还总是埋怨楚墨,恨不得赶紧到两年之约吗?”林暮觉得奇怪,每个剧情世界,总有一些剧情之外的精彩故事。
“暮暮,这不是我们该管的事情,我们只是完成任务而已。我就是想提醒你,这是一个扭转剧情的机会,你好好考虑。”说完,陈沅芷就消失了。
林暮对着一院子的寂静萧索,陷入沉思。
直到深夜,她的“室友”楚墨也没有回来。
她都躺在床上正准备睡觉了,突然门被重重推开。
那声音吓得侍女们都打了个寒颤。
“王爷……”芸香低着头,都不敢看楚墨一眼。
“滚!”楚墨大喝。
侍女们一个个噤若寒蝉、悄然退下,谁都不敢说话。
夜风吹进来,裹挟着浓重的酒气。
楚墨喝多了。
虽然是夏天,深夜的风也还是凉意习习。
林暮披着外衫下床,把门关上,“王爷,夜里风凉,小心受寒。”
“风再凉也没有我的心凉。”楚墨目光深深,望着林暮。
林暮下意识侧脸避开他的目光,“王爷,你喝多了,我给你倒杯茶吧。”
说着,她去桌上去了茶杯给楚墨倒满茶,希望他能醒醒酒。
她刚把茶端到楚墨身边,就被楚墨一袖子拂开。
冰裂瓷的茶杯碎裂成许多片,在烛光的映照下让楚墨联想到了多年前在冷宫中,那个被强送到她母亲嘴边的盛放鸩酒的杯子。
都是这般的漂亮。
结局也都是一地碎片。
是杯子,也是他母亲。
一刹间,楚墨突然很想哭。
自他母亲去世后,他就再未哭过。
所有眼泪,恍若隔世。
林暮见楚墨突然颓然坐在床前的阶榻上,望着那杯子的碎瓷片发呆,觉得有些奇怪,“王爷……”
“我母亲去世那年,我只有八岁。”楚墨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说了这个,他本来准备了许多质问陆婷仪的话语,可是话到嘴边,又觉得没什么意义了。
林暮沉默地望着地面,不知道该说什么。
楚墨似乎也没指望她说什么,只是自顾自地往下说,“我是一个不受欢迎的人,宸皇从来不曾承认我是他的儿子。我生于冷宫,长于冷宫。最开始的时候,虽然日子苦一些,但是母亲总会护着我。”
“我母亲是一个很温柔的女人,温柔但坚韧。冷宫的日子不好过,饭菜是馊的,屋子是破的,可是她总能让我过得很开心。她会在那一方破败小院中种上各色花草,也会在深夜带我看月亮、数星星。那些奴才们瞧不起我们、骂我们,母亲总会捂着我的耳朵。”说起他母亲,楚墨面上是少见的温柔。
他嘴角挂着清浅温柔的微笑,侧头笑看着窗外的月色,“那时候的夜空很美很美,是我往后十数年都再未见过的美。”
林暮站起,吹灭了屋内烛火,让月色更加肆意洒落屋内。
她重新坐在阶上,默默陪楚墨看着这月色。
“可是一切都变了。我八岁那年,钰贵妃薨了。明明是因为宸皇的后宫三千才让钰贵妃抑郁而终,可宸皇一心要找个替罪羊。那些家族势大的后妃他奈何不得,就要拿那些没什么背景的妃子和我母亲撒气。”楚墨一身皆是月,孤独冷然。
“我母亲是异族舞姬,宸皇酒后乱性宠幸了她,由此就惹了钰贵妃不高兴。八年前,宸皇为了讨钰贵妃欢心,把我和我母亲扔在冷宫不闻不问不说,还说我母亲并非完璧,说我不是他的儿子。八年后,钰贵妃薨了,他又为了求自己宽心要杀了我和我母亲。多可笑啊。”他现在说起这些事,语气好像云淡风轻,其实林暮感觉得到他浑身肌肉紧绷,眸中是浓得化不开的仇恨。
“齐王爷是个慈悲之人,他特意赶来制止宸皇,还安排了一出滴血验亲,并且借谏官向宸皇施压,宸皇这才勉强承认我是他儿子。”说到齐王,楚墨浑身才放松一些,“齐王爷醉心佛道,悲天悯人。他那时候见宸皇不待见我,帮了我许多,也教了我许多,教我读书,教我做人。他不擅武功,就请武师教我武功。”
他突然轻笑一声,凄怆悲凉,“大概我是个不祥之人吧,齐王爷那样一个满心悲悯的人,却在我十三岁那年,被宸皇扣了一顶谋反的帽子杀掉了。那可真谓是血流成河啊,齐王爷全家连只鹦鹉都没活下来。齐王爷最喜欢的那只虎皮鹦鹉,让人斩成了好几段。”